水勢濤濤起,長河滾滾來。
接天無窮碧,溝壑成滄海。
溝壑峽谷之中,兩岸高不可攀,一行人即將被浪頭吞噬,車前躲在趙牧靈幾人身後,膽氣已然喪盡,只敢嗚嗚低咽作悲鳴,不敢長嘯之,如獅吼、如鷹叫,似哭似訴,哀轉悽絕。
老怪也被嚇得不輕,不過倒並不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倒,而是沒有想到會有眼前的突變,‘水生’來得太過迅猛,轉頭向車前笑道:“怎麼了?這就被嚇破膽了?有祖樹前輩在,何至於如此…?”
水已漸至身前,木人受趙牧靈之託,本來就已經打算動手,可是聽見老怪的馬屁,反而停下手了,老怪見勢不對,趕緊向木人認錯,笑呵呵道:“是我多言…是我多言了…!”
趙牧靈早已知道‘水生’將至,已經有所準備,所以才一路沿著峽谷溝壑之中勘察水路,準備事先疏通河床水道,以防水堵難疏,可是眼見水牆碾壓到身前,還是難以淡然,不禁再次看向木人。
木人再無遲疑,將另一隻手臂伸出,手臂之上立時根芽叢生,紮根向腳下泥土之中,只見水牆已經推移到眼前,趙牧靈幾人都不由得後退到木人身後,除了小鯉魚還在四處蹦達之外,趙牧靈幾人都已經被嚇得豎發驚悚。
“老朋友,還不動手,更待何時…?”趙牧靈躲在木人背後,老怪和車前都躲在趙牧靈身後。
木人面前水光照影,間不容髮,大笑道:“就是此時,‘水生木長’……!”
隨著木人大笑之聲與浪尖齊響,水牆瞬間便將趙牧靈幾人立身之處全都淹沒,只見山嶺之間相連的峽谷之中,一條河水自北流逝,乾涸的溝壑頓時化作一條浩瀚滄瀾。江水奔騰,兩岸無垠,三洲山河終於有了一條江河,水氣不生的天地之間萬物潤澤。
峽谷之中波浪滔滔,浪頭之上,水漲船高,一艘木舟破水而出,水急舟輕,片刻之間已過萬重山。
“天地輪轉換新顏,溝壑鐵壁大荒流。
“老樹舟子義氣生,春風待我送老友……”
木人高唱,兩岸回聲。
木舟之上,無槳亦無舵,木人一隻手臂與船相連,隨水任流,算是半個撐船舟子,到底會去向何方,只有水知道,可能是天涯,也可能是家鄉…!
除了木人和趙牧靈之外,船上其餘之人都已渾身溼透,老怪和車前最是狼狽。小鯉魚雖然也被淋了一個通透,不過小小的身軀幾下甩動,青白兩色的身軀上已經滴水不沾,歡快不已。而此時,小鯉魚身上金色光芒閃耀,身軀竟然在緩緩增長。
趙牧靈和木人並肩,隨浪生風,船頭與兩岸齊平,視野頓時開闊,兩岸平野無際,山峰險峻。突然從峽谷之中行駛于波濤之上,不止是木人心情大好,趙牧靈也感受到了平生未有之暢意。
與此同時,趙牧靈也發現,在一行人身後,不僅是溝壑成滄河,而且隨著河水流逝,山河之上水氣不斷凝結,北方天空之上雲雨密佈,向南席捲,一場大雨緊隨而至,洗遍山河。
河波寬廣,小舟獨倚浪頭之上,時而流向東方,時而向西流逝,時而雨慢舟前,時而雨打舟溼,可是在木舟之上,唯有趙牧靈一人始終衣不沾溼。
“老朋友,讓我也淋場雨吧…!”趙牧靈獨自一人走到船頭,眼見前方峽谷被河水淹沒成河,不禁張開雙臂,迎接嶄新天地。木人並未遲疑,立即收手,任由雨水打落在舟上,眾人一起淋雨。
作為小鎮天地的‘同鄉之人’,木人最是清楚不過,自己這位老朋友從小最不喜歡的便是下雨,最害怕的事便是淋雨。小鎮日夜對分,晝晴夜雨,趙牧靈一十三年,前後大大小小淋了十幾次雨,也差一點死了十幾次。
而這一次,終於可以無所顧及地淋雨,趙牧靈求之若渴,因為對於趙牧靈來說,這也是自由…!
“可惜姐姐還看不到這一幕,她以前說過很多次,想要淋一場雨…!”雨聲緊密,趙牧靈的聲音顯得更加低沉。
在船上瘋玩的小鯉魚身軀已接近半掌之長,卻忽然安靜,一點一點悄悄地向船頭遊動。趙牧靈感覺到小鯉魚悄悄返回了自己肩膀上,轉頭一笑,思念至極的悲傷難以掩藏。小鯉魚沒有說什麼,只是雙眼看著前方,陪著趙牧靈一起領略那份心痛味道。
木人也走到趙牧靈身邊,安慰道:“我相信,和她自己淋這場雨相比,她最想看到的還是你在這裡淋雨。我相信,當這片雨幕經過一丈觀上空時,她一定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