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西,苦寒之地,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數不清的十萬大山裡藏著邪祟妖魔,鬼魅魍魎。
一輛明晃晃的囚車漸近,天地間赫然呈現出一道黑白鮮明的分界線來。
囚車這一頭是豔陽高照,萬里晴空,而踏過一腳距離的另一側,就是電閃雷鳴,狂風暴雪,黑壓壓的積雲之下,不經意間閃過幾雙赤紅色的眼睛,然後一瞬既過,慢慢傳來數道桀桀怪笑,還有不知名的獠牙碰撞的“咯咯”聲音。
自打仙門太宗玄清封印五雲老祖三身魔障至今,已餘千年,勉強算是太平景象,百廢待興,偶然幾隻小妖,邪魔,也敵不過清虛宮仙門弟子的劍鋒和長寧帝軍的槍芒。
可最近這五年來,突厥人大軍壓境,關西之地失陷,帝國只能偏安於一個名叫朔方的小城,傳聞當中,突厥元帥蕭炎身邊出了一隻鬼門玄宗弟子,官拜軍師祭酒。
此子,通陰陽,知五行,觀天下之蒼蒼,驅鬼魅於茫茫。
所以,此時此刻,關西萬魔盡出,瘴氣遮天蔽日,恐怕與他脫不了干係。
虎威將軍齊當國,一馬當先,縱然他這等見慣了突厥人妖魔邪祟的生猛漢子,也不禁深深皺起三道眉頭,拉住了座下馬兒僵繩,喝了一聲“籲”之後,那匹踏雪無痕的望月靈駒應聲停下。
齊當國望見遠方九天玄雷,惶惶神威,臉色一凜,似有萬千種憂心之色復然其上。於是,他下馬步行,來至囚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壓沉了嗓音,道:
“請上將軍贖罪,末將授命護送將軍至關西入口,這邊要回去覆命,餘下的路,還請將軍多多珍重!”
囚車上,西風拂過一頭青絲長髮,狼煙那對緊閉的雙眸猛然間睜開一道血色光芒,僅僅只有那一眼,凌厲非常,彷彿要將面前的千年瘴氣射穿。
無形之間,那個男人身上爆發出來的駭人殺氣,瀰漫在天地之間,竟驚的望月靈駒嘶鳴不止,黑暗中那一道道紅芒瞳孔也赫然消失,彷彿逃的無影無蹤。
齊當國暗自心驚,這個男人被陛下關了五年,就算是隻猛虎在囚籠裡五年,也應該抹平了利爪,打斷了獠牙,可是,就在剛才的那一眼,那種記憶猶新的強勢威壓,彷彿從前,一如既往,他並非是死了,恍若重生。
“退下吧……”
狼煙雙手被鐐銬夾住,卻冷冷一聲,霸氣逼人。
齊當國再次微微一笑,喚過那匹早已是嚇的驚慌失措的望月靈駒,翻身上馬,領著一眾虎賁絕塵而去。
此刻,他心中放下了擔憂,上將軍還是那個上將軍,無關長槍在手,軍勳在身,這條惡龍一樣的男子,上天入地,又有誰能攔得住!
疾風勁草,黑暗裡傳來淡淡腐臭,那片茂密山林,如一張深淵巨口,彷彿隨時準備吞下這群活血鮮肉。
押送囚車的四名軍差,面對著洪荒蠻夷的毒煙瘴氣,只得硬氣頭皮繼續趕路。
眼下,雖是白天,關西山林裡卻是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點燃了火把,才能勉強看的清前方路途。
那些盤根交錯的參天巨樹,枝繁葉茂,不知活了多少個千年,張牙舞爪之間,形同夢魘,時常,會有幾生青綠色的鬼火般眼眸,躲在深處一閃而過。
但,忌憚囚車上的男人一身裂天似的煞氣,不敢靠近,往往退出丈許之外,隱隱露出一副青面獠牙。
一路上狼煙無話,沉默,冷血,彷彿一尊殺神,淒冷而烈焰,四個軍差心驚膽戰,原本是一個下午便可透過的亂墳山,卻走到了夜半,也沒看見出路。
索性,火光照應下,有了一方小廟,可容眾人歇息。
廟宇殘破,清冷火光下,照耀出蛛網結絲下的“蘭若寺”三條詭異大字。
門頭橫七豎八的擺放著破舊棺材,大約是風吹雨淋太久,有一些窮苦人家的“狗碰頭”薄板子爛穿,徹底露出半具漆黑腐敗的陳屍來。
走進當下,臭味很濃,空氣裡陰怯怯的生冷,幾滴小雨落地,打在棺材板子上,升起一道白煙,化作了一朵清霜。
四個軍差,也算有膽有色的長寧軍人,他們解下囚車,將狼煙壓進廟宇,下一刻,雨勢漸漸凝大,傾盆之間,彷彿要將大地淹沒。
“你們還是繼續趕路的好……”
狼煙淡淡道,此刻,溫潤如水的目光,落在那四個軍差身上,就在方才,自己朝廟宇殿上望了一眼,發現黑氣纏繞,是為屍門兇險徵兆。
並非他看見了幾口棺材就牽強附會,恐嚇四人,而是狼煙這手堪輿本事,乃清虛宮仙門傳下的望氣決,諸如面前的詭異黑氣,共分五色,金黃為貴,長白為仙,血紅為歷,覓紫為妖,玄黑為鬼。
此地黑氣生重,要是不出人命,就算是砸了清虛宮的招牌。
四人當中,皮笑肉不笑的走出一隻健壯大漢,長刀在手,絡腮鬍子,笑起來天生出一股子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