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顆光輝星球的邊際浮現在復仇之魂號船腹的舷窗前時,加維爾·洛肯依舊在回憶賽揚努斯在戰略大廳中的剎那憤怒。
“他們拒絕了我們的通訊,”阿巴頓的雙眼被勉強剋制的怒火點亮,“在我們甚至可以目視彼此的距離!連一條星語都送不過去嗎?”
賽揚努斯的手在滴血,一滴滴鮮血和少許碎肉順著他的手掌落下去,在地上塗抹出一灘空蕩蕩的血泊。洛肯看著他,彷彿聞到了一股燒灼後的殘渣氣味。
在他們身旁,星語合唱團破碎地躺在血中,他們的心臟在胸膛中破碎,頭顱綻成骨蕊的血花。血腥氣在廳室中猛然擴散。
賽揚努斯的和平請求毫無疑問地遭到了千塵之陽旗艦的回拒,否則他們找不到任何理由,在如此擦肩而過的距離,第十五軍團水平超群的靈能者會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乃至讓這些星語者嚎叫著黑暗的恐怖而死。
“開火,”新月賽揚努斯簡短地說,“但不要過分。讓他們看見我們的態度。”
“為什麼還要退縮?我們奉帝皇的命令來此——”
“夠了,阿巴頓。”賽揚努斯呵斥一聲,“永遠保持理智和明晰!”
“那與血債不償等同嗎,哈斯塔?”
託加頓舉起兩隻手:“好了,兄弟們——”
“你們不會希望我用全是血的手拍你們的肩膀,”賽揚努斯開口說道,“我心中有一個尺度,我的兄弟們,通訊的中斷仍舊可以解釋,千塵之陽的決斷還在我們應當容忍的邊際範圍之內。但他們一旦越過了界限,一旦叛逆被證實,這些星語者的死,我將雙倍地從普洛斯佩羅身上索取。”
他頓了頓,“等我們見到馬格努斯,我將以我們父親的名義與他對話。”
而現在,洛肯想,遵從帝皇的引領,普洛斯佩羅已經來到了他們的眼前。
晨昏線在眼前的星球表面切分出閃光的彎弧,碧水、沙原與森林被光亮的陽光鋪滿,一切彷彿融化在純粹的光中。至於無光的夜晚一面,黑如綢緞的星球上流動著溫和而華美的光澤,靈能賜予他們的裝點愈發明顯。
一道具有鋼鐵勇士特色的旋轉回環如珍珠項鍊在赤道外沿閃耀,這既是普洛斯佩羅的空港——如今在風暴席捲亞空間的季節裡空空如也,只有千塵之陽自己漆成赤紅的軍艦。這道迴環也是它精巧而可怕的軌道防空體系的一部分。
他登上指揮艦橋,路過無數忙碌的軍官和機僕,空氣中充滿了拉桿推動以及各種面板軸承按鍵帶來的雜音,凡人為了達成工作目標的交談匯聚成模糊不清的波濤,那些流動著金屬光澤和少量時間磨損痕跡的操作檯與控制線路營造了一種昏暗的錯覺,即使一路上的每一盞電蠟燭都在擦得閃閃發亮的黑曜石背景下閃光。
“……請回答,”那話語聲越過了嘈雜的噪音,像一根絲線,蜿蜒著避開空氣的阻礙,來到了洛肯耳邊,“第十五軍團,請回答我們。我,哈斯塔·賽揚努斯,以荷魯斯·盧佩卡爾的名義,要求與原體馬格努斯對話,交流帝皇的裁決。
“我們獲得的命令是對你們降下責罰,然而毀滅一個世界絕不是我們的願望。如果我們的基因之父仍在,他也會希望與你們懇切相見。我相信你們比我們更加清楚自己曾做的事,而我希望你們能聽一聽來自影月蒼狼的聲音,來自帝皇的聲音。”
“判罰已經落下,但影月蒼狼相信帝皇的仁慈將給予你們一次辯解的機會,一次彌補或澄清的契機。否則,我現在所說的話也將成為你們抗拒泰拉號令的罪證之一,這是普洛斯佩羅想要的嗎?至少,這不是我們想要見到的。”
賽揚努斯眼睛絲毫不眨,雙手撐在操控臺旁,機僕忠實地記錄著他的聲音,將音訊儲存在燒錄儀中。
洛肯走上前去,穿過無數漂浮在空中的投影,見到賽揚努斯面前的影像。普洛斯佩羅靜默如常,一點流動的星光在軌道環上隨著恆星角度的變換而閃爍。
“沒有回答?”洛肯問,注意到這兒傳遞的已經不再是星語通訊。電波將跨越這段不長的距離,亞空間不會再對聲音的傳輸產生干擾——只要普洛斯佩羅的防空港願意傾聽。
“暫時還沒有,”賽揚努斯說,輕輕哼了一聲,眼睛裡凝聚起深思。“如果其中沒有誤會,他們果真出於某種理由損害了帝皇的利益……”
“打草驚蛇。”小荷魯斯·阿西曼德說,“這意味著我們要面對一個做好戰鬥準備的靈能軍團,一個擁有原體的軍團。賽揚努斯。也許我們錯了。”
“那麼就用話語繼續拖住他們,直到阿巴頓率領的部隊就位,我們將展開突襲。伱會發現這已經是我正在做的,阿西曼德。”
賽揚努斯低沉地說。
“哈斯塔,”洛肯突然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