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後,他站起來,發現自己微笑著。
而後,他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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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祂的平安與你同在(peace be with you),艾瑞巴斯。”但以理說,邁下運輸機的舷梯,向另一位親自迎接他的教團長微微頷首,“很高興你能簽下我的通行令,不知為何,我迄今發出的其他請求總是石沉大海。”
“這許是星語的迷障所致,偶然往往會化為必然。”艾瑞巴斯說,“敢問你為何事匆匆來此?可還有人侍奉奧瑞利安?”
“奧瑞利安身旁有眾牧師相伴,艾瑞巴斯。我只是奉命前來,有要事將向帝皇當面呈送。此處的地面可否與帝皇旗艦聯絡?”
“帝皇仍在軌道之上,與帝國宰相相伴。祂近日不與任何人相見,你恐怕要失望了。你可以將資訊告知我,我令人轉述給信報通訊站。”艾瑞巴斯笑道,陪但以理一起向前走。
他們此時位於平原一側,沿大道行走可抵達凱旋廣場中心的檢閱臺,側方則是通往作為天然劇場座位的矮山。廣場的光照映在他們的半身上,影子沒入夜晚。
但以理微微搖頭,那是關於十一號原體的情報,他不覺得艾瑞巴斯擁有對應的密級。
“請替我聯絡帝皇幻夢號,兄弟,”但以理憂慮地說。
“那會用上許久,我們沒有機會每天聆聽帝皇的聖言。”艾瑞巴斯說,揮手摒退周圍的其他人,“但荷魯斯·盧佩卡爾仍在地面,近日他常常流連於平原周邊。如果你認為這樣合適,我們可以去山丘上尋找他。”
但以理思忖著,還是同意了。
“請帶我去,艾瑞巴斯。”他說。
他們踏上臺階,但以理跟隨在艾瑞巴斯身後,在心中誦唸經文。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保持靜默,這讓但以理再次懷疑艾瑞巴斯是否果真不喜他。
當他從巴圖薩·納瑞克的建議中得知哈爾哈拜特的首席對他心懷敵意時,他震驚不已,不解於同為侍奉者,對方何以心生怨懟而閉口不言。為此他斥責了納瑞克,告誡他不要對手足兄弟妄生疑慮。“不可論斷人,免得你們被論斷。”
“就在這座山的頂端,靠內側的斷崖處,”艾瑞巴斯忽而開口,“夜色已深,或許我們能遇見他沿山坡而下。”
“我感謝你的引路,勞煩你深夜前來迎接。”
“這是侍奉的必然要求。”艾瑞巴斯說,雙手合十,“我忽而覺察,許久我們都未如此單獨談話了,但以理。”
“的確如此,”但以理說,“我們遲遲未有機會。可有話要與我說,艾瑞巴斯弟兄?”
“我只是發現,身為同工,我卻並不瞭解你。你從哪兒來,科爾基斯嗎?”艾瑞巴斯說,一塊山石在他腳下滾落。
但以理注意到對方腰間佩戴著一個皮製的挎包,大小足以放下一把爆彈手槍,或一把普通的短刀。
“我想是的,”但以理誠實地回答。
“哪座城鎮?說不定我們在一處出生。”艾瑞巴斯平和地閒談道,但以理相信對方正用一場對話來消磨行走的時間。
“我並不記得,”他給出了一個苦惱的真實回答,“我只記得我在城外的沙地裡甦醒,疲倦得像是剛剛經歷逃難。這也許是一種註定的啟迪,我的第一個名字受賜自懷言者。”
“我竟從不知道你的傳奇。”
“我既未隱藏,也未傳揚,”但以理說,“能得知的人往往是被祂允許得知的,我一直這樣相信。”
艾瑞巴斯點了點頭,彷彿在思考,“‘因為凡是隱藏的事,沒有不顯露出來的;隱瞞的事,沒有不被人知道的。’”
“是的,我也是如此相信,每個人的路都是受安排的,我們只需順從祂的旨意。”但以理回應道,“隱去的善行與惡行都將在合適的時刻裡重現在祂的注目之下。”
“願祂引導我們的腳步,”艾瑞巴斯微笑著說,他的神情看不清楚,“你在沙地裡的甦醒或許是祂的計劃之一。你是這樣相信的嗎?”
“的確如此,我感到——我的一切都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