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枯萎而黑暗的靈魂深處,他對康拉德·科茲的欣賞在新任血伶人將他鎖進深牢的那個剎那達到巔峰;然而後來,這名極具天賦的學員卻不停地將命運賜予他的才能,浪費在無趣的凡俗權力爭奪遊戲中。血伶人因此漸漸對他的行事產生微詞。
在葛摩,能夠逆轉地位,獵殺其上級的低等人不會受到貶低——被直接挑釁利益者當然會搬出另一套說辭,這點暫且不提。
從極樂天的尖嘯中頑固地倖存,葛摩人生而在墮落中不斷地向無秩序的深淵中深入,而他們生來卻具有向專制的頂峰攀登的渴望,這使得所有的尊嚴和野心成為此地最高等的品德,才華與暴力則是無二的評價體系。
能夠在劣勢的局面,一步步爬上高層的葛摩子民,自然能展現出更受崇敬的光輝。這意味著毋庸置疑的雄心、慾望和能力。
“我想要一件……不值一提的東西。”科茲漆黑的眼睛沉浸在思考的光澤中,他的話語並不快。“我想知道一些關於迷宮維度的訊息。”
這不像康拉德·科茲平常會關心的內容。赫克薩凱瑞斯知道血腥侯爵最近與他的同伴對參與葛摩的王座爭奪戰頗為熱心,他不應該在此時突發奇想,產生閒心去關注葛摩之外的網道。
老血伶人和善地問:“你對網道缺乏瞭解嗎,康拉德?我們的迷宮中包含著無數的次級界域和衛星王國,有些收藏著在飢渴的她誕生前便遺留至今的遺寶,有些則通向部分軟弱親族所在的世界。你是想尋找某一個特定的目標嗎?”
“地圖。”科茲說,“我要了解網道本身。”
“那聲尖嘯摧毀了太多瑰寶,包括與地圖相吻合的道路。”
“我只需現存的地圖,赫克薩凱瑞斯。越全面,越符合要求。”科茲低沉而柔和的聲音變得煩躁,他用牙齒撕破了他的嘴唇,舔舐自己甘苦的血液。
老血伶人扭動了一下。
“在災難降臨前,有一群人尤其喜歡送出關於末日的預言。那些末日教派的瘋子,永無止境地宣傳著他們關於最終毀滅的預兆,實在惹人厭煩……但他們卻與他們的信仰神一起,逃過了飢渴的狂嚎,躲藏在我們的庇護所深處,不見蹤影。”
“繼續。”科茲用拇指抹掉流淌到下頜的血跡。
“沒有人能找到他們,那些花衣服的吹笛人。”赫克薩凱瑞斯說,“但他們的珍藏中,無疑擁有一幅最為完整的地圖。我還能給你更多的建議嗎?我想不到了。”
“沒有人能找到那些花衣靈族?”科茲重複了一次,不做評價。“作為獎賞,下一次的角鬥安排會更具藝術,而我將為你提供更多的……戰鬥工具。”
他抽出一把擱置在木架上的短刀。
“我不想修復你,赫克薩凱瑞斯。還是老方法,你死,我復活,這樣操作更簡便。你覺得如何?”
在老血伶人給出回答之前,科茲就開始了行動。
——
莫爾斯以最快的速度讓書頁嘩啦啦地在他手中翻過,直接呼叫靈能讀取著每一本書籍每一頁上寫下的內容,在他和佩圖拉博面前,還有一整個教會的圖書館需要翻閱。
“港口情史、克拉拉赫家族的繁榮傳說、午夜故事合集、一百個對末日預言的駁斥……我開始覺得這個小教會只是在用他們能從集市和街頭買到的所有地攤讀本來填充他們該死的靈族藏書室……不要催促我,佩圖拉博,你覺得我是什麼,無所不知的超級特工嗎?”
“不,莫爾斯。”機器人的兩根鋼鐵指捏起一本對他的手掌而言過於小巧的書籍,“這裡有一本靈族神話敘事詩。”
“哇哦,終於,”莫爾斯放下他手頭的一堆無用雜書,“只有一本敘事詩,你選擇的這個教會可真是虔誠極了。”
“他們正稱呼我為瓦爾化身。”佩圖拉博說,“這就是實用性虔誠帶給我們的優勢。”
“哦,就算你的兄弟康拉德·科茲直接跑到凱恩神龕的大本營,他也不會被夢魘敬為凱恩化身。”莫爾斯回答,“你把自己變成機器人可真是個出色的選擇,內外皆鋼的鐵之主。”
“誰要做瓦爾化身!”佩圖拉博有些惱火。“我又不是異形!”
“我覺得不錯,這正好和你某位兄弟的金色大隻佬稱號對應。”莫爾斯從佩圖拉博手裡接過敘事詩集,邊翻閱邊隨口調侃,“希望這二十年裡多恩和安格隆已經開始參與網道修建了,我不覺得馬卡多和帝皇會讓此事擱置……瓦爾的下落呢?欺騙了戰神和凱恩,被憤怒的凱恩釘死在他的鍛造臺上,就沒有後續了?”
“誰知道。”佩圖拉博聳了一下他的鐵肩膀,順滑無鏽的感覺讓他對自己的手藝增添了少許自豪。
他站起來,去拿新的書籍,突然想到一件事。
“網道沒有保護靈族。”佩圖拉博說。
“任何外部的保護罩都無法阻止紮根於帶毒土壤的鮮花枯萎。”
“不,我是說……”佩圖拉博猶豫了。
“你是說,有靈族的前車之鑑,可知人類就算掌控了網道,也未必能永遠地存續下去。”
莫爾斯翻過一頁敘事詩,他很少這樣直觀地意識到在敘事中夾帶過量修飾、隱語和譬喻是一件多麼折磨他人的事情。
他繼續說:“但首先,我們得先找到一個辦法,將人類重新聯絡成一個整體……之後的事,就交給帝皇和他遠征結束後的無盡時間去考慮吧。”
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