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圖拉博彷彿站在無盡的交叉路口,眼前的廣闊網路中的每個節點都熠熠亮起,超過一千幅各有不同的斑斕畫面在他四周同時浮現,且無時無刻不在高速迭代更替——數千個不同的鏡頭中,每個畫中之人都捕捉到一個共同的訊號,就像一個穿越時空的信使,穩定,明亮,從宇宙深處開始閃爍。
在每個不同的畫面中,佩圖拉博見到無數不同的情感。
首先是恐懼,一雙雙恐懼的眼睛盯著驟然做出反應的儀器,畏懼著面對一個足夠橫跨星河製造如此強度的訊號的文明。接著是疑惑,不同星球的科學家心跳加速,奔跑在機器和機器之間,興奮地記錄每一個引數。
在不同的文化和背景中,更多的人,在更多尚未在舊夜深邃風暴過後與其他文明重新接軌,沉浸在徹骨黑暗中度過一個又一個以千年為計數單位的混亂失落之地,佩圖拉博看見他們眼中躍動的光芒,每一個光點都反映著人類對未知的渴望與敬畏。
而在不多見的畫面中,真正尚有觀測星空能力的學者則正在意識到他們所經歷的一切背後的含義:他們所見的是多年觀測以來從未見過的模式,即宇宙中還有人在向他們招手。他們的興奮和期待足夠壓倒所有恐懼。
當統御者扎胡拉什滿足於它的力量時,佩圖拉博卻看見整個人類種族的上千種情感在他面前一一呈現。他意識到自己正在被這些畫面吸引,即使危險的異形仍需應付,但在此刻,一種絕對陌生的情感卻突兀地從他心中升騰。
他品味著人類的激動、好奇,乃至憂慮,疑思,體悟到自己與宇宙之間的微妙聯絡,感到他正在變成了宇宙中一個小小的節點,與所有人緊密相連。
當他被教導他只是一個凡人時,他拼盡一切去否認。然而,就在這奇異而美妙的一刻,前所未有的連線感將他拉入這一族群之內。
他試著消化這一刻的重要性,知道這些畫面,所有這些人的表情,都將成為奧特拉瑪重歸一體,乃至整個人類世界重合為一的宏偉史詩的一部分。
法羅斯燈塔亮起時對奧特拉瑪造成的影響,或許正是泰拉星炬點亮亞空間的太陽輝光的一顆晨星般的縮影。
一切都在賭局之上。他再次想起這句話。
他閉上眼睛,然後睜開。
“法羅斯燈塔由你們操控嗎,扎胡拉什?”他問。
“他們建造燈塔。背叛者建造的儀器。我們被拘束,提供能源。”扎胡拉什的聲音變成一陣穩定的隆隆之聲,它的高傲在粒子云的固定伸縮中投射,“一旦我們脫離。千百倍的力量。現實之神是我們。”
“如果你們脫離,”佩圖拉博問,“這座燈塔仍能執行嗎?”
“八個碎片,我們吃掉其他。其他沒有吃完。愚蠢!想要利用背叛者的山巒?我們能給出更多。更多。”
“無意義的訊號證明不了任何事。”佩圖拉博對著扎胡拉什的光輝說。
扎胡拉什的憤怒帶動了整座山脈的動搖,但受縛的碎片連一道致命的縫隙都無法主動刻印於黑石。這讓它的怒意變得滑稽。
“最後一次!”扎胡拉什的量子云眩目地變幻不止,“你要什麼!”
“賦予訊號意義,統御者扎胡拉什。”佩圖拉博說,“向我展示最後這一件事,我將與我的同伴改變你的處境。”
——
“帝國正在等待。”
莫爾斯編譯出法羅斯燈塔向整個奧特拉瑪廣播的內容,思考著佩圖拉博到底在他靜立在原地,像石像似的一動不動時,究竟做了多少事。
下一刻,他看向自己右側。
“你來了?”莫爾斯有些驚訝。“本人?你有空了?你的艦隊呢?你不是在遠征?”
“此地正是遠征途中。”來者平靜地說,“遠見從未清晰如斯。”
他轉過頭,黑髮垂於金甲浮雕之外:“燈塔之光照耀若晝,故吾尋路而來。”
“我猜一猜,你只是來見羅伯特·基裡曼,看看他什麼時候回泰拉。接著就被佩圖拉博正在折騰的這座燈塔光芒給引來了?”莫爾斯問。
帝皇笑而不語。
莫爾斯還要再說幾句,佩圖拉博從僵硬的狀態中突然甦醒:“莫爾斯,這邊有個可以用於供能的——”
未知的稱神之物已經甦醒。他說服扎胡拉什要和同伴一起改變它的處境,並準備同莫爾斯一起尋找充分利用這塊強大能源,或加固封印的方法,帝皇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讓他的後半句話消散於震驚。
“一塊碎片。”帝皇緩緩說。“讓我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