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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驚心動魄看轉型 (1 / 2)

我出生於日本投降後的第二年。因為離城裡太遠,身處偏僻的鄉下,我們對戰爭沒有概念,也沒有見過日本人。因為日本人是從東邊過來的,那裡是一馬平川。那裡的人可著了魔了,燒殺搶掠,很多人都被殺死了。到了城裡,更是變本加厲,把沿街的商店全部燒掉,據說殺了不少人。好在這些我們都沒有經歷過,而解放縣城的時候,八路軍是從西邊過來的,路過我們村。那嚴明的紀律,對老百姓的愛護,跟二戰區的部隊是沒法比的。他們連房子裡也不進來,就住在那空著的破窯洞裡。只有少數幾個領導,跟老百姓住在一起。幫我們幹活,到河裡去挑水,打掃院落,甚至把他們帶的乾糧分給我們這些小孩子吃,我們一點都不怕他們。

大人們非常驚喜,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部隊,這麼可愛的當兵的。因為過去的當兵的,經常打壓老百姓,不是人格上欺辱,就是經濟上壓榨。大家對這些人從來沒有好臉色。但這些穿著灰藍色衣服的軍人,完全跟我們過去所見到的軍人不是一類人。大家把好吃的拿出來,紛紛招待這些年輕人。但人家根本不吃我們的東西,他們盼望著趕快打下縣城,一旦縣城被攻破,什麼東西都有會的。

沒過兩天他們就開拔了。很快,城裡便傳來隆隆的槍炮聲,夾雜著像鞭炮一樣的機關槍聲。沒過幾天,有那從城裡來的人便告訴我們,城裡解放了,連二戰區的一箇中將也被活捉了。但這些資訊,好像跟我們都沒大關係,因為大家只想著就是能吃飽穿暖,不生災害病,有土窯洞可住。而我們小孩子,只盼望著過年時能吃到好東西,換件新衣服,至於社會有什麼變化,哪家成功了,哪家失敗了,都不是我們所要關心的。

我們家有六口人,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哥哥和我。我哥比我大兩歲,非常善良老實,跟我的關係很好,有什麼好吃的總要先給我吃。由於人口少,負擔小,雖然二戰區的苛捐雜稅也不少,老百姓負擔很重,但日子還能過得去。因為家裡土地多,只要勤快點兒,好好幹活兒,吃喝是不愁的。家家戶戶糧囤裡都存滿了糧食。缺的只是食鹽,因為雖然糧食多,但沒錢花,買不起鹽。有時候就不得不吃淡飯。我們家好像都有勤勞的基因,所有的人,根本不用指派,眼裡都有活兒。祖父們都信奉著不種百畝,不打百斗的信念,覺得只要勤勞就能致富,不管有多大的付出和汗水。由於土地多,這種完全是笨乾的想法,很容易就能變成現實。雖然非常辛苦,但因為秋後打的糧食也不少,沒有人覺得這是辛苦的。

但這種好日子很快就過去了,至於為什麼會這樣,誰也不知道。不過,我們村好像變化還不大。因為打土豪分田地,土地改革,這樣的事好像跟我們無關。因為我們村子小,人口少,土地多,各家的土地都種不完。顯然也不會讓別人給自己種地,所以也沒有地主富農,也沒有貧下中農。只不過在定成分的時候,為了完成任務,實在沒有辦法,就把那個土地最多的人給定成了富農。大家在土地這個問題上基本是平等的,不存在誰剝削誰的問題。所以土改好像跟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這是一場社會變革,是一種社會制度,所有的人不可能不捲入其中,不可能不去參加。我們全村人,都被集中起來,到區政府所在地參加土地改革,分財產的運動。

跟我要好的有三個好朋友。王和平,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孩,儘管只比我大兩歲,但我覺得他事事都比我強,我常常跟著他,聽他指揮。劉虎平,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非常厲害,像老虎和豹子一樣,經常愛打架,小孩們都怕他,完全就是孩子王。不過他對我還是挺好的,大概是好漢不打圪蹴蹴吧,對我這樣老實善良的孩子,不僅不欺負,還常常能得到他的保護。李三成,跟我哥是最好的朋友,當然跟我也不錯。我覺得他在我們幾個人中,是最精明,最有頭腦,最善於思考的一個人。他就像我們中的軍師,很多事情只要他一出面,其結果,都比我們想像得要好得多。不管是到河裡捉泥鰍,還是到山裡捉螞蚱,他都要比我們幹得好得多,很多時候大家都聽他的。儘管他不像劉虎平那樣厲害,但更多的時候,孩子大王劉虎平,還得聽他這個表面看起來很善良,很穩重誠實的李三成。要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我們四個人總能湊到一起共同行動。

那一天,我早早吃了飯,跟著大人們去到區政府看熱鬧。

區政府設在三合岔上,各村的人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幾乎所有的人,全村出動,人們臉上現出驚異的,懷疑的,高興和激動的複雜表情。我們幾個小孩,更是什麼也不懂,只是跟著人們去湊熱鬧。只見河邊的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臺子。後面坐著大大小小的領導,下面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我們由於個頭太小,站在後邊看不見,就擠到臺子前面,從側面看。只見臺子前面站著一排人,每個人脖子上都掛著一個紙牌子,下面寫著他們的名字。一個個都弓著腰,彎彎地像一隻只大蝦。一臉困惑和恐怖,驚恐地看著一個個憤怒的人。人們高喊著口號,要他們把錢財交出來。

鬥爭會結束以後,大部分人都乖乖地把錢財交了出來,把多餘的土地也交了出來。

然而,也有那頑固的人。只見有那麼一個老太太,大概有六七十歲吧,不管那些當官的怎樣嚇唬,她就是不說。只見民兵們把她押解到河邊的一塊玉米地裡。玉米剛剛收割完,玉米秸稈也被砍掉了,只露出一個個尖尖的,斜斜的,像朝天的刀口一樣鋒利的玉米碴子。幾個年輕人用繩子把她的手腕子捆綁起來,拉過來一匹馬,把拴著她手的繩子緊緊地綁在馬尾巴後邊的繩套上,然後使勁兒抽了馬一鞭子。馬飛快地跑了起來,老太太一下被拉倒了,朝天躺在地上,被馬拉著在滿是玉米碴子的地裡瘋狂地跑了起來。她的後背被尖銳的玉米碴子刺得鮮血淋漓,衣服很快被劃成了碎條,鮮紅的血滲了出來,染紅了的破布,留在一隻只尖銳的玉米碴子上。那玉米碴子,就像一把把帶血的匕首,一個個指著藍天。那老太太撕心裂肺地嚎哭了起來,像一條狼被扼住了咽喉,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嚎叫。她用雙手緊緊地抓住繩子,儘量使自己仰面朝天,不讓自己的胸部和臉面受到傷害。

人們站在地邊上,驚恐地看著地裡。那些像被耍得如同猴一樣表演的老人,嚇得都凝神屏息,沒人敢說出一句話。不知為什麼這個老人如此的頑強,完全就是要錢不要命。

很快,有人上前牽住了馬的韁繩,又緊緊抓住了馬籠頭。那匹馬穩穩地站在地裡吞吐著鼻息。它後邊的那個老年女人已經臉色蒼白,大口地喘著氣,由高聲尖叫變成了“哎哎”地哭泣。幾個人走到她跟前,氣勢洶洶地大聲問道,你服不服?還不老實交代!你剝削來的那麼多的錢都藏在哪裡?再不交代,就再亂拉上幾圈,你就活不成了。快說!

那人說著,高高地舉起了馬鞭,就要往馬屁股上打,旁邊觀看的人們,趕緊一起打勸她,還是說了吧,說了吧,命要緊還是錢要緊?沒錢了還能掙呢,沒命了可就什麼也沒有了。不要把錢看得比你的命還大呢。

老太太努力睜開眼,摸了摸破爛不堪的肩膀,兩隻手上沾滿了鮮血。她用手搓了搓臉,一張蠟黃的臉頓時變得血紅血紅的,像一塊破舊的紅布,汙漬不堪,慢慢地變成了紫紅色。她蠕動著嘴唇,有氣無力地衝著一雙雙兇惡又滿懷期待的眼睛,聲音像蚊子一樣低聲說,我說我說我全說,我全交代。

人們解開了她的手,把她攙扶著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場地。她身體後邊的地上留下了一道忽隱忽現,時斷時續的血痕。她漸漸地順著大路,走進街道里邊去了。

人們又重新回到會場。這時,會場上批鬥的人中,只留下了一個人。他大概有四五十歲,個子高高的,紫紅色的一張大臉,像一塊大大的磨盤。眼睛也很大,張望著四周,不時地咬一咬牙。整個腮幫子,時而鼓起,時而癟下,兇兇地看著人們。

主席臺上,一個穿制服的人,手裡拿著一疊稿子,正在高聲念著,好像全是那個人的罪行:殘酷地剝削窮人,放高利貸,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把長工家不到16歲的女兒,強行霸佔。幫助二戰區的那些官員收捐收稅,貪汙稅款,私設公堂,關押交不起稅的人,嚴刑拷打。既是地主又是惡霸,最後號召那些被欺壓的人們,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那人一開始還很兇,但一聽見這聲音,立刻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他還想發出什麼聲音來,但人們一擁而上,撿起旁邊的一塊塊鵝卵石,朝著他劈頭蓋臉就打了下來。那大大小小的石頭,像蝗蟲一樣飛舞著,密密麻麻地衝著那個人的頭臉身子,一塊塊砸過來。

他頓時被砸得癱倒在地,血流如注。頭也被砸得裂開了,眼珠子也鼓了起來,連他那寬大的鳶肩膀也被石頭敲碎了。他很快便暈厥了過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口裡吐著一股股的血沫子。巨大的肚子,如同一隻巨大的風箱,一起一伏地起伏著,有出的氣,沒進的氣。這時,只聽見人群裡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嚎叫聲。一個小腳老太太擠開人群,手裡拿著一把鐮刀,一下衝到那人跟前,舉起鐮刀,使勁兒朝他的肚子刺了進去,然後使勁兒一拉。那人的肚子一下被劃開了,腸子肚子全部流了出來,連同血水屎尿,流了一地。那人頭一歪,便沒有了生息。人群裡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啊”的聲音。拿鐮刀的,拿石頭的,所有的人一下就像固定了下來,變成了一個個的雕塑,沒有一個人再動一下。

我們幾個小孩子擠在前面看著,誰也沒有動手。這時,我的發小劉虎平拿起一塊石頭,砸在那已經變成屍體的肚子上,肚子裡頭的血絲濺了起來,差點濺在我們的頭上。另一個同伴王和平也拿起一塊石頭,砸在那人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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