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朝中官員相互攻訐的事,以前柴宗訓都是不予理會。
但現在張詠一天上書一封,其餘百官也跟著罵,大有不罵倒呂端不罷休的架勢。
如果只是因為這些,呂端倒也不畏懼。
只是死的那些勳貴的家人,每天堵在呂端家門口罵。
呂端不敢還嘴,柴宗訓也不好怎麼辦,畢竟這些勳貴都是先皇賜封的。
無奈之下,呂端只得堅決請辭。
柴宗訓仍舊不批,呂端乾脆請了病假,躺在家裡哪兒也不去。
眼見於此,柴宗訓乾脆趁夜色微服去了呂端家裡。
皇上駕到,可把呂端嚇了一跳,慌忙叫上全家來行禮。
“呂卿,朕是微服前來,與你商議朝中之事,”柴宗訓說到:“切莫走漏了訊息,又引得百官罵聲一片。”
呂端有些哽咽:“臣何德何能,敢令聖駕親至…”
“你我君臣,就不用客氣了。”柴宗訓說到:“朕開門見山,卿執政這些年來,一向以穩健著稱,況朝中多有誹謗,卿尚能泰然自若,為何此次卻如此決絕?”
“皇上,”呂端說到:“非是臣決絕,只因臣執政數年,早已心力交瘁,每日戰戰兢兢生怕出一點錯,如今正好趁此時急流勇退,請皇上另立賢明,也省了朝中聒噪。”
“你走了朕怎麼辦?”柴宗訓說到:“朕一向信任你,不管朝中如何,朕始終站在你這邊,如今你真要棄朕不顧?”
呂端撲通一聲跪下:“是臣負了皇上,臣罪該萬死,只是臣確已無臉面立於朝堂之上,請皇上成全。”
談判失敗,事情不能就此發展下去,於是柴宗訓趕緊召來慕容德豐,詢問他的看法。
“皇上,臣這兩日也在關注事件動態,”慕容德豐說到:“臣以為,不如暫將呂端放任外地,待輿情平息後,再將他調入朝中。”
這倒是個辦法,不過柴宗訓又皺起了眉頭:“目前地方官員並無出缺,你看呂端調往何處合適?”
慕容德豐說到:“皇上,先前閩浙經略張超言不是一直請辭嗎,以臣之見,不如將張超言調任朝中,呂端經略閩浙。”
“張超言原本年事已高,在朝中也不過是過度之後便會致仕,到時正好將呂端調回。”
這倒是個好提議,不過柴宗訓是個甩手掌櫃,他可不願意天天去打理朝中的事情。
呂端走了,朝政誰來管?
柴宗訓忽地轉頭看著慕容德豐:“慕容兄,這麼多年,朕每遇大事,都有你替朕出謀劃策,倘呂端離任,這文德殿大學士,內閣首輔,就非你莫屬了。”
“不不不,”慕容德豐連連擺手:“皇上折煞臣了,臣並非宰輔之才,能為社稷修律,已是皇上恩德,怎敢奢望其他?”
柴宗訓說到:“你怎麼不是宰輔之才了?大周社稷多少方略,都是經由你提出,朕下旨施行,如今正是你由幕後轉到臺前的時候了。”
慕容德豐的確具宰輔之才,但他不適合做柴宗訓的宰輔。
相處了這麼多年,慕容德豐對柴宗訓的脾氣自是非常熟悉。
柴宗訓是個剛愎的人,他要的宰輔,是個提線木偶。
但慕容德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於嶺南之時便要過絕對權力。
但嶺南只是一隅,宰輔統籌的是全國,慕容德豐一旦自作主張,忤逆了柴宗訓的意思,以朋友來說,當然好商量;但以君臣來說,很容易產生隔閡。
與其這樣,不如徘徊在身旁若即若離,當他需要的時候,能為他出謀劃策就好。
慕容德豐有顧慮,並非他與柴宗訓的感情不真摯。
人與人一生的感情,是需要維護的。
正是因為感情真摯,他不願意失去這個朋友,所以才拒絕。
“皇上,”慕容德豐說到:“於政局來說,皇上是當局者迷,臣是旁觀者清,所以才能為皇上謀劃。”
“但臣若也在局中,一樣被迷的話,便很難有良策了。”
“況原本是張超言與呂端對調,臣若做了首輔,豈非令張大人難堪?”
柴宗訓思慮半天:“慕容兄既不願為相,朕也不強求,傳旨吧,將呂端貶出幽州,調張超言入文德殿預機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