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昀搖搖頭,糾正道:“君子,某些方面確實與國外的紳士很像,但其本質,卻與紳士截然不同。紳士是一種體面,一種禮貌。哪怕一個紳士窮困潦倒,眼看就要餓死了,他也要保持自己外表的光鮮亮麗,要做到拾金不昧,做到ladyfirst等等等等紳士應該做到的體面。這我說的對吧?”
“嗯……我還以為你要說紳士只知道保持外表的光鮮亮麗呢。”何宇白點點頭,“確實,紳士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保持自身所嚴格遵守的一切。”
“這就是華夏的君子與紳士不同的地方。”張昀解釋道,“紳士有其標準,有其體面,而對於君子來說,從古至今,也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清楚,到底什麼是真正的君子。
“也就是說,華夏的君子,並沒有準確的定義。一個穿得人模狗樣的土老闆,嘴裡說的都是文明用語,但他面對那些不如他的人,展現出來傲慢和鄙夷,他就不是君子。而一個哪怕渾身髒兮兮,開口閉口都是‘他媽的’、‘你媽的’的人,如果他能夠在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毫不顧遲疑地伸以援手,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個君子。”
何宇白困惑了:“這是什麼意思?沒有準確的定義?那你怎麼就能判定一個人到底是不是君子呢?你舉的兩個例子,我覺得都不帶有普遍意義啊?”
“好吧,那我換一個表達方式。”張昀思考了一下,說道,“在華夏,君子確實是沒有準確的定義,但我們華夏人,卻可以從君子的反面,來論證什麼是君子所為。”
何宇白問道:“什麼反面?”
張昀回道:“小人。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君子成人之美,小人乘人之危。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沒有人能說明白日常生活中,一個君子應該怎麼作為,但你現在隨便攔下一個人,問問他們小人是什麼,他們都能給你說出所以然來。”
“小人……小人就是壞人嗎?”何宇白品了一下,問道。
張昀搖搖頭:“小人不一定是壞人,但壞人肯定是小人。這樣吧,我就再給你舉個例子。”
說著話,張昀四處打量了一下,看到對面的奶茶店裡,坐著一對情侶,正你儂我儂,相互依偎。
張昀便指了指那一對情侶,對何宇白說道:“就像那對情侶一樣。如果我看到那對情侶,我心裡想的是‘真好啊,真羨慕啊,他們真幸福啊’,我就是君子,這是一種廣義上的‘成人之美’。
“但如果我看到那對情侶,心裡想的是‘那女的真好看,要是我媳婦兒就好了’,或者‘那女的一看著就很騷,床上一定很帶感’,再或者‘那女的看面相就知道,交過很多男朋友,那啥估計都變色了’……那我就是一個小人。
“這樣,你明白了嗎?”
“……”何宇白聽了張昀舉的例子,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這麼清楚小人的心理活動,你是不是……”
“告辭!”張昀滿頭黑線,拱手就走。
見張昀滿臉鬱悶,何宇白趕緊笑著拉回張昀,說道:“開個玩笑。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說,在華夏文化裡,君子沒有固定的含義,但小人卻有。不去做小人做的那些事,想小人想的那些東西的人,就是一個君子,哪怕他邋里邋遢,滿嘴髒話。”
張昀點點頭:“沒錯,差不多是這樣。”
“可是一個滿嘴髒話的人是個君子,這種論調好像也不符合現在的價值觀吧?”何宇白丟擲了一個新的問題。
“當然不符合,所以我們才要講禮儀。”張昀則說道,“也就是我們華夏文化中強調的——禮儀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