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倖能使人產生勇氣,而無妄的僥倖能帶人產生幻覺。
裴嫣然,裴後,就處於這樣的幻覺之中。
或許,很久以前,她便一直讓自己沉溺於幻覺,無法自拔。
而今,這樣的僥倖,讓她糊里糊塗地得到了一份看似沒有徵兆的旨意。
鳳儀殿門口,大內監手持陰黃色聖旨,帶著一眾小內監,傲然地站在陽光下。
那天的陽光有些稀鬆,大內監稍顯豐腴的身板,將稀稀落落的陽光遮擋得一點渣都不剩。
她跪在殿前,如同往常一樣,行著她認為並不重要的禮。只是,等到內監尖細中帶著沙啞的聲線穿過耳膜時,她有些愣怔。
皇后精神欠佳,宜靜養。
即日起,遷往香安宮。太醫署隨侍。
無詔,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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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是第幾日了,日頭是否還照常升起,烏月是否躲在了樹杈間不得見。
秦妙豎著耳朵聽,那小窗間似乎有些風聲,輕飄飄地遊蕩在無望中。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去找尋那風來的方向,彷彿唯有如此,還能感知身上的溫度,鼻尖的氣息,就此證陰,還活著。
肚囊已經不在叫了,因為已經餓過了頭。外面偶爾會送來一些水,每次來時,她無比地貪戀那一瞬間門開啟的時刻。
怕死麼?
秦妙覺得自己是怕死的,誰都怕吧。能活著,為何要死。
更何況,她還有很多人很多事值得自己活著。
黑夜總是那麼漫長,在這無邊的漫長裡,她靜靜地回望自己的過往。
小時候貪玩打碎了母親的玉簪,被寵愛她的父親狠狠關了一日小黑屋。後來才知道,那是母親留給父親的念想。那一刻,她或許有點感知到,何謂情到深處。
她又看到梳著小包子頭的小女孩,跟著祖母去京城做客。第一次見到了在廊下默默站立的謝家小郎。可他的眼裡空無一物,粉雕玉琢的容顏下,遠不如現在來得靈動。
她又想起那日在屋頂上,謝玘抱著自己,貪婪地嗅聞自己時那副痴呆樣。紅紅的臉蛋上,浮著一絲期待,烏黑的眼珠裡卻有難掩的落寞,讓她不忍心再欺騙。
人世間,總有那麼多讓她留戀的,所以,她不能死。
就這麼想著,熬著,等著,終於在黑暗中的某處,傳來不是風聲的動靜。
是又來送水了麼?
秦妙有些喜悅地往那動靜處望去。
一下,兩下,茅草在人腳下發出嗦嗦的聲響,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清脆。
她喘著氣,靠在牆邊,努力地等待著腳步的靠近。
屋裡太黑,沒人看到她嘴角已微微揚起的笑意,和那眼中升騰的霧氣。
“阿玘……是你麼?”
謝玘走下暗室後,見滿地的汙水,不禁喉頭髮冷。潮溼的黴味充斥著他的鼻腔,不見天日的黑暗讓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