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帳下,幕僚無數,但劉秉忠的確可以稱得上第一幕僚。若論功勞,無人可以將其超越。
可是,正因為如此,幾乎所有同僚都在刻意地與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君王最忌諱的不是朝爭,而是一言堂!
想想,朝堂之上,諸位臣工都是劉秉忠的手下;中原漢軍,全聽劉秉忠調遣。那大汗,還會是這個國家之主嗎?
趙璧有時也不明白,這樣一個穎悟絕倫之人,怎麼會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然而,這種事情,趙璧也無法與劉秉忠分說清楚,一旦傳入忽必烈耳中,自己便會落下毀謗君王之名。
那自己的下場,絕對會比劉秉忠還慘!
“為什麼?”劉秉忠依然在喃喃自語。
“嗯,仲晦兄,小弟以為不妨先在燕京,歇息數日,待大汗……”
“你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嗎?”
“這……”
“你可知道,史權、張弘彥一死,史天澤與張柔必會心存芥蒂,此時大汗正需中原漢軍的鼎力支援,為其征戰天下。
可是如果因此而削弱諸軍鬥志,後果,堪憂啊!”
趙璧聞言一怔,皺著眉頭看著苦惱的劉秉忠,心裡有些疑惑。
看模樣,他在意的,似乎並非自己被貶之事?
“仲晦兄,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劉秉忠似乎終於恍過神來。
“不應該啊,此事又不算什麼機密。”
劉秉忠的心神,似乎又被刺了一下。
不算機密的訊息,自己卻已經不能夠知道了!
“其實,告知仲晦兄,也是無妨。不過,還望仲晦兄,勿傳入第三人之耳。”
劉秉忠木然地點了點頭。
趙璧左右看了看,確認屋內已無他人,這才向劉秉忠略傾過身子,低聲說道:“大汗派出的援兵,其實已經在路上了!”
“當真?”劉秉忠騰身而立,他這一次的驚訝,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趙璧虛抬一手,讓劉秉忠坐回椅子上。
“此事,是耶律丞相親自促成。領軍的,是西征歸來的郭侃……”
劉秉忠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響。
他原以為,是因為自己長期對東北對南京府,缺乏足夠的警惕之心,以至於現在的大權國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忽必烈才因此而怪罪於自己。
然而,這一刻,劉秉忠突然明白了,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自北上和林,決定輔佐忽必烈開始,劉秉忠就有一個信念。他覺得既然無法從中原覓得一個漢家雄主,那不妨尋找一個願意親近漢人的蒙古王公。
所謂“夷狄而華夏者,則華夏之”,只要這位蒙古王公,願意接納華夏道統、願意尊崇儒家理學,與扶持一個漢人帝王,又有何不同?
許多年以來,忽必烈的確是按照自己給他鋪設的這條道路,一直掙扎前行。
包括籠絡漢儒幕僚、祭祀孔廟、以漢法治漢地;為嫡長子聘請漢人,讓真金學漢文、習漢字、著漢衫、行儒家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