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無人煙,突然鬧喧天;
婦孺哭聲悲,豬羊叫聲歡。
耳聞身邊事,目睹無異端;
任你英雄漢,臨境也嚇癱。
鄭恩尋覓著一條盤盤曲曲的小道往回走。說是小道,實際上只不過是樹叢的空隙,上面灌木枝葉交錯,下面是沒膝的野草樹葉。灌木隱蔽著下一步的狀況,野草遮蓋著地上的坎坷,可以說是步步艱難,步步兇險。鄭恩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撥著樹枝往前走。
山越來越高,樹越來越密。他翻了一個山頭,走進了一片松林。合抱的松樹密密匝匝往天上湧,遮擋著日光,使人感到陰森森,冷嗖嗖的。他剛才在山尖上被火辣辣的陽光曬得身上流油,到了這兒卻禁不住渾身哆嗦,直起雞皮疙瘩。
越歇越冷,他不敢停站,在林中觀察一陣,挑選一條比較像點路的空隙摸了過去。
天漸漸黑了,越往前走路也越險惡。那密實的樹林,像一口枯井深不可測;路旁的怪石,在雜亂的植物下,在斑駁的樹影中,似狼伏,似虎踞,像龍盤,像熊奔。鄭恩感到自己像走進了巨怪的大口中,禁不住心嘀溜了起來。
不遠處樹枝“嘩啦”一聲,一隻松鼠,驚恐地竄上了樹稍;腳下突然“哧”的一動,一條青綠的長蛇遊進了草叢。
“簌簌”“嘩啦”“撲哧”,身後邊也總是不斷有些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著似的。
鄭恩正心中害怕著,“嗚哇,嗚哇”,不遠處傳來了像是小娃娃的啼哭聲。
他心中一驚,停住了腳步。
除了山風搖動樹葉的颯颯聲和偶而一兩聲蟲鳴,其它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深山中怎麼會有娃娃啼哭呢?誰會跑到這裡把娃娃扔掉?不可能,一定是我聽錯了!”
鄭恩起步又走,走著走著,“嗚哇嗚哇”的哭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不是錯覺,真的有娃娃在哭叫,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
鄭恩停下來站著不動,側耳傾聽,哭聲沒有了;起步再走, 聲音卻又響起。
“難道真的有人丟了娃娃?這深山老林中,還不一會兒就被野物吃了?” 鄭恩滿腹疑惑,循著哭聲找去,可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剛要轉身再向前走,“嗚嗚嗚,哇哇哇”的哭聲突然又起,不僅好像離得更近,有種貼著背的感覺;而且那聲音變了調,像是娃娃的嘶啞哭嚎,又像是成年女人的悲聲嗚咽。
感覺聲音很近,可轉身去找,卻什麼也沒有。
鄭恩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頭髮稍子支楞了起來。
他聽工友們說過不少鬼下障的故事,這一會兒全都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有工友說自己有一天走夜路,明明看見自己的村莊就在不遠處,卻怎麼也走不到,而且前面的路還越來越窄,越來越荒。他又是過溝,又是爬坎,又是趟草窩,又是鑽刺林,汗水把衣服都溼透了。走到天明一看,方發覺自己一直在圍著一個墳園轉圈圈,墳園周圍的荒草被他踩成了光光一條小路。
他還聽一個工友說,有一個人夜間走到溝邊,聽見有人喊他。他四處看看,根本就沒人,嚇得拔腿就跑。他看著是一條明光光的大道,一步跨上,便栽進了水裡——
這些故事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增強著恐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