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突生氣,翻臉獨自離;
兄弟相指責,罪行各有趣。
那是一個秋天的中午,鄭恩和懶蟲正在做飯,聽見師父出山回來的腳步聲,一齊高興地迎了出來。
“師父,您回來了?”
“不想讓回來早說!”
“我們天天都盼著呢!”
“盼著我早死吧?”
師父臉上陰得像要滴水,說話咽死人。
懶蟲只當師傅又在外邊管閒事受了氣,急忙綽趣:“熱烈歡迎老瘋子降妖除魔凱旋歸來!兩旁列隊,鳴炮奏樂,八抬大轎迎接!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懶蟲一邊嘴上鳴炮奏樂,一邊蹦跳呼叫,黃元庵不僅不像平常那樣反嗔為笑,還板著臉訓道:“你們覺得這類過家家的遊戲很好玩嗎?你們倆知道什麼是討厭嗎?我把你們倆揀來,為的是解除孤寂,尋點樂趣,有人侍奉,享受清閒,可你們倆一個好吃懶做,一個半憨半傻,我沒得一點好處,反增許多麻煩,受許多閒氣,我要你們什麼用?你倆現在就給我滾蛋,我不要你們了!”
鄭恩以為他又在耍瘋脾氣,急忙扶他坐在一塊石頭上,進屋將煮好的苞米端出來擺在面前,笑著說道:“師父,先吃點東西消消氣。我們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待您吃罷了慢慢說!我們會改好的,別嚇我們!”
“我說你不對就是不對,討厭你們了,叫我怎麼說,你們怎麼改?快走快走,莫惹我發脾氣!”黃元庵將苞米一腳踢開,吹鬍子瞪眼地吼道。
懶蟲早看不上眼,跳腳叫道:“老妖怪,你吼誰呢?我當年在大城市,一根棍,一破碗,不燒火,不做飯;街上任意走,景緻隨便看;冬日牆根曬暖捉蝨,夏天橋下乘涼睡覺;任別人忙忙碌碌,我只管自在悠閒。你趁我有病不能動彈,把我強行綁架到這兒,上老虎凳把我腿壓腫,炒大蝦差一點沒把我腰折斷;站樁讓我天天一身汗,倒立折騰得我血倒灌;還讓拾柴讓做飯,連睡覺也忙得不可開交,沒一次做夢是閒著的!”
平時,師父生氣,懶蟲便誇當年流浪乞討的“幸福”,聲討師父的虐待“罪行”,師父總是反嗔為樂,有時還綽趣幾句, 今天怎麼了,師父不僅不笑,還當真發起了怒:“說得好啊,我這不是正如你意,讓你滾蛋嗎?快滾蛋,享你的福去吧!”
你開玩笑他當真,你當真時他開玩笑,這是最難解的尷尬,懶蟲只得耍賴:“你虐待我們二年,我們還沒與你算賬,你可想讓我們走呢?就不走,氣死你老妖怪、老瘋子!”
鄭恩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擺出一副無論如何也不走的耍賴架勢。
黃元庵怒氣徒升,站起身抓起鄭恩,又順手把懶蟲挾在腋下,躍上懸崖,便向山外狂奔起來。
黃元庵挾著二人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來到一處村莊外的山頭上,方才把二人撂在地上,惡狠狠地說道:“從今往後,我和你們一刀兩斷,毫無瓜葛!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也不認識我!不管在哪,敢說是我徒弟,敢吐露半點和我的關係,我拔你們舌頭下酒喝!”
鄭恩和懶蟲剛要說話,黃元庵已經轉身一縱,鑽進密林無了影蹤。
鄭恩和懶蟲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弄不明白師父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鄭恩向懶蟲問道:“你說,師父發這麼大火,究竟是為了什麼?”
懶蟲說:“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因為你了!他脾氣怪得很,要不我怎麼會叫他老妖怪?對這號怪人,你在他面前不能老實,不能聽話,得生法氣他,編著圈罵他,他才高興!而你呢,傻不拉唧的,他說什麼就聽什麼,還總是做過頭。叫你每天站樁兩個時辰,你站四個時辰;叫你每天把打油拳練九遍,你練三九二十七遍;叫你開荒種點白菜、蘿蔔,你辣椒、茄子、大蔥、韭菜什麼都種。平時呢,你也不會給他說個笑話,給他唱個歌,鬥嘴逗他玩兒,他能不討厭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