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那天,皇宮舉行了迎親大典。金國使臣帶著聘禮與議書交付新君。禮號吹響,鑼鼓鳴起,媚娘盛裝,一襲絲錦拖尾紅袍,內襯國寶“綵鳳映月”,頭戴金頂鳳冠,流蘇垂墜耳旁,腳踏牡丹繡花宮靴,在喜娘的簇擁下來到大殿受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宋宣宗元年,國運昌榮。今加封先皇世宗四女安齡公主為秦國公主,出使邦交金國,與金王世子締結美好姻緣,兩國共享錦繡之和,欽此謝恩。”
“臣女謝主隆恩。”
“皇妹免禮。”新君親自扶起,牽至殿外,登上城樓。大臣、士兵站滿城下,仕林與樊坤整裝待發,寶山隨後。護衛軍連成了人牆,攔住蜂擁兩道的百姓,碧蓮與雨胭一起排在皇室外眷送親的隊伍中。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此時,眾人紛紛下跪,耳旁響起洪大的朝拜聲。看著如此是盛大的場面,媚娘除了震驚外,雙眼不安的搜尋底下黑壓壓一片中,仕林的身影。面上珠鏈晃動,根本看不清,她急得手心冒汗。
“皇妹莫怕,這是大臣、百姓們對你的祝賀,一會兒就由本宮送皇妹出城。”細心的皇后留意媚娘臉上的慌張,軟語安慰道。
“謝皇后娘娘。”她剋制了緊張情緒,待眾人起身後,便隨帝、後下樓,由皇后帶引,出了城門。花轎在門口等候,老百姓開始騷動,爭先恐後的想一睹公主容貌,護衛軍們更加小心戒備,保護眾親。
仕林上前行禮,接過聖旨。皇后與公主由內轎下來,碧蓮抬頭,才見明黃色鳳袍旁,醒目的紅色身影,多年不見,依舊一眼清晰,忍不住熱淚泛湧。
“媚娘……是媚娘。”
“蓮姨,小聲點。”雨胭見她激動,連忙攙扶告誡。
“吉時已到,請公主登上花轎。”司儀高喊,皇后拉起媚孃的手。
“皇妹,今日之恩,銘記於心。願你一路平安,常念鄉音,多加保重。”皇后示意,宮女扶著媚娘走向花轎,仕林就在前方不遠處,親見她緩緩而來。紅妝下,垂目漸起,交匯中,恍若隔世。
“媚娘。”碧蓮突然跪地,沉重的磕下頭去,以表她無以回報的感激之情。媚娘眼角輕掃,驚見其行此大禮,也不顧旁人,轉身奔去,引得隊伍譁然。
“碧蓮,不要這樣。”她扶起碧蓮,淚眼相對。
“媚娘,叫我說什麼好,我對不起你。”
“快別這麼說,媚娘慚愧。你放心,固安和嘯山一定會平安歸來。”
“媚娘……”
“公主!”喜娘在旁提醒,媚娘忙鬆了手,見雨胭扶著碧蓮,也紅著雙眼。
“皇妹,多保重。”雨胭的話,再次提醒媚娘,彼此的不捨盡在催促聲中收起,媚娘忍淚坐進花轎。仕林與碧蓮對望,深刻在心,他的髮妻,眼前一別重聚不知何時,他嘆了口氣,歸隊入轎。
“啟程!”
“恭送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金國迎親隊在前開路,花轎在中,大宋護衛軍守在末尾,浩浩蕩蕩的駛向另一陌生的國度,轎內的兩人止不住悲慼,任憑熱淚拋灑在身後,泣不成聲的親人的心裡。
一縷風沙飛萬里,
萬里黃土掩心痴,
心痴莫問歸幾時,
幾時月明憾無期……
邊關,禁室。
雖為俘虜,卻待遇從優。固安和嘯山被關在一間封閉的室內,狹小的天窗投進餘光。屋內倒是一應俱全,每日三餐不缺,衣物添滿,沒有枷鎖鐐銬,均按賓客招待。
“幾個月過去了,不知情況如何。”固安端著茶杯,緊蹙眉頭,消瘦的臉添了幾許滄桑。
“快了,議和軍隊馬上就該到邊界,只要和親成功,我們就能回去了。”嘯山依舊壯實,下巴腮邊多了點鬍渣子。
“真想快點回去,我好想孩子。”
“我也是。你說我們能平安出去嗎?”
“不知道,恐怕沒那麼簡單。朝廷議和向來都是換湯不換藥,人進人出,只看誠意多少,不問人命多重。”
“哼!都是我一時大意,才中了賊人的計。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向皇上告發祿王勾結金兵、某朝篡位的陰謀。”
“你輕點,小心隔牆有耳。”
“怕什麼,有種現在就進來宰了我,到比關在這裡省事,大不了跟他們拼了,死了乾脆。也好過讓四公主羊入虎口,受那混賬世子的欺負。”嘯山越說越激動,當他得知朝廷不戰,改為議和時,火冒三丈。作為一名武將,天朝駙馬,自己的性命居然要透過弱女子來換取,想想頓覺顏面無存。
“別說傻話了,你死了了事,那活著的人呢?你就不管了?雨胭和孩子都等著你回去,這麼快就把他們忘了?”
“哎!就是想著他們,我才熬到今天,不然早豁出去了。”
“呵,這才像話嘛。我爹已經帶著公主來議和,朝廷有心救人,你豈敢辜負聖意?”固安喝了口茶,吐出的是不屑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