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琅似乎是在問樊陽,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樊陽不知道許琅在想什麼, 他沒有插嘴搭話,而是深深地看了幾眼許琅,轉身離開了審訊室,留下許琅一個人在這裡。
許琅感到很疲憊,感到有些不忍,感到有些迷茫。
他知道秦奮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能單純的把他當成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看來,所以,許琅再從五馬市回來之後,並沒有急著提審秦奮,而是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之前的調查結果和線索,都無法證明秦奮真的有罪,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據,而許琅在收到那份快遞,拿到失而復得的三本日記,還有透過詢問趙淑珍,許琅有了那個大膽的猜測,進而知道了秦奮和秦亮之間的複雜關係,但是,那也只是一個猜測而已。
在審訊秦奮的時候,許琅沒有直接拿出親子鑑定,而是先詢問了其
他的問題,當一切進展的不順利的時候,當秦奮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在他不停的挑釁許琅的時候,許琅拿出了那份親子鑑定報告書,許琅承認,他這麼做,除了是審訊的必要,還帶著一絲報復的情緒在其中。
當看到秦奮那激動而憤怒的表現之後,許琅沒來由的感到心中有一絲絲的愉悅和興奮,這讓許琅感到有些陌生,當秦奮揪著自己衣領,讓他都快無法呼吸的時候,許琅當時想的,是拿槍一槍打死這個可恨又可憐的傢伙,既維護了正義,又幫助他解脫了,可是,他沒有這麼做,不像多年前那樣,毆打犯人。
當時,許琅只是冷冷的看著秦奮,就像是在看待一個死人一般,這種感覺,到時的許琅沒有察覺到,現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意識到了,他感到很陌生,這是一種完全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這讓許琅感到有些惶恐和緊張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
許琅喃喃自語道:“難道我真的是一個魔警嗎?在我內心深處藏著一顆罪惡的種子?”
腦海當中剛剛浮現出這個念頭,許琅就慌忙的搖搖頭,他覺得不可能,自己怎麼可能會是一個魔警呢?
想到這,許琅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觸控脖子上的傷痕。
疼,痛。
手指剛剛觸控到面板,就感到一陣錐心的疼痛,這種疼痛許琅不但沒有感到憤怒,反而有些欣喜,因為,這種疼痛驅散了剛才他腦海當中的那股興奮快感感。
一根香菸燃燒完畢了,許琅又點燃了一根,他抬起頭,看著審訊椅的方向,微微皺起了眉頭。
許琅在想,剛才的做法到底有沒有問題?
他個人覺得沒有問題,無論是從辦案需要上,還是從情理上,許琅都應該讓秦奮知道真相,他有權利知道真相,哪怕這個真相足以毀滅他心中長期以來相信的信仰。
從秦奮的表現來看,喬麗娜和秦友奇的死跟他脫不了關係,甚至,很可能這兩個人就像許琅他們猜測的那樣,是秦奮殺死的,只是,他沒有親自動手而已,而他之所以這麼做,都是因為最早死去的秦亮。
秦奮一直把秦亮當成自己的父親,當成唯一的朋友,而秦亮在以自己的方式,潛移默化的影響著秦奮,讓他一步步相信自己,依靠自己,最後,淪為他復仇的棋子和工具。
三十三年,秦友奇和邱繼明聯合謀殺了他的親生父親秦友亮,而他母親喬麗娜也選擇了背叛,喬麗娜肯定是個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參與者之一,他從出生開始,就喊著仇人叫爸爸。
十七年前,秦亮被逐出家門,成為了一個失蹤人口,或許,這是秦友奇做的,也許,是秦亮自己的選擇,總之,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開始佈局了,用了十六年的時間,他成功的取得了秦奮的所有信任,然後,以生命的代價,讓秦奮成為自己的棋子,讓他為自己復仇,而結果正如秦亮計劃的那樣,秦友奇死了,喬麗娜死了,而且還是被他們的親生兒子逼死的,殺人誅心,不過如此啊。
殺一個人很容易,而讓一個人的肉體受到折磨,感到痛苦也很容易,可是,讓一個帶著深深地絕望死去,並不容易。
許琅雖然不知道秦亮是什麼時候知道當年的真相的,但是,許琅可以想到,如果秦亮很早就知道的話,那麼,他完全有很多機會殺死秦友奇和喬麗娜,而且還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畢竟,能製造出這麼堪稱完美的復仇計劃的人,肯定有著超高的智商和心機。
偏偏,秦亮沒有選擇最簡單,最直接,最粗暴的辦法,而是選擇了最漫長,最折磨人的方式,展開了他的復仇。
秦奮是他復仇的利刃,而且是一把對她言聽計從,絕對不會背叛的利刃,秦友奇和喬麗娜對於這個兒子的關愛,就會成為他們走向死亡最大的導火索,甚至,許琅懷疑,孫文耀也是秦亮利用的一部分。
當然,秦亮和孫文耀是否認識,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許琅不知道,至少有一點兒可以肯定,孫文耀肯定知道秦亮的計劃,可能他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猜到了,但是,孫文耀還是選擇了幫助秦亮,完成了這一次完美的復仇計劃,孫文耀幫助秦亮完成了他的復仇計劃,而秦亮也幫助孫文耀完成了七宗罪當中的一個環節,與其說他們是在互相幫助,不如說,他們在等價交換,這是一個交易。
如果,許琅的這個推測成立的話,那麼,許琅不得不重新審視秦亮了,甚至,許琅現在懷疑一件事,他懷疑自己從604室,秦亮的臥室找到的三本日記,是不是秦亮故意留下來的,就是為了提供給警方的,畢竟,秦奮之所以會在秦亮死後,幫助他完成這個復仇計劃,就是因為一本日記。
假設這個懷疑是真的話,那麼,秦亮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他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高智商犯罪的人了。
想到這,許琅不由得汗毛倒立,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