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護士的話把女人拉回了現實,她先是茫然的看了一眼女護士,然後,就看到了女護士手裡的鏡子。
女護士猶豫著要不要把鏡子遞給女人的時候,女人卻抬起手,從女護士的手裡拿過鏡子,或者說,是把鏡子搶了過來。
當女人把鏡子放在自己面前,當她那僅剩的右眼看到鏡子當中那張慘不忍睹的臉的時候,她先是茫然,隨即是不可思議,緊接著是厭惡,隨之是絕望,最後,一切趨於平靜。
那是一張沒有了左眼的臉,左眼你空蕩蕩的,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一般,是那麼的漆黑,那麼的醜陋,那麼的猙獰,而右臉佈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疤,傷疤內露出粉嫩的細肉,猶如小孩的嘴唇一般,展露出譏諷的笑容。
女人盯著鏡子當中的那張臉看了很久,很久,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那個女護士則早早的退到了一邊,警惕而擔憂的看著女人,她所站的位置剛好在窗戶前面,這裡是七樓,她擔心女人在看到自己的臉之後,會承受不住打擊,選擇跳樓自殺,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然而,女護士的擔憂似乎多餘了,女人沒有摔掉那面她新買的鏡子,也沒有露出歇斯底里的喊叫,更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鏡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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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女人出院了,肇事者譚顏雪鋃鐺入獄,而對方也賠償了女人一大筆錢,這筆錢,足夠她支付自己還有母親的醫療。
當她出院之後,得知肇事者沒有被判處死刑,而是被判了十二年的有期徒刑之後,她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提起上訴。
在譚顏雪接受審判的時候,她正在病房內陪伴著成為植物人的王亞梅。
在譚顏雪入獄服刑之後,女人開始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她先是給還在部隊服役的男友陸建偉,寄去了一份分手信,信裡只有寥寥幾個字:“我們分手吧。”
在寫好信,寄出去之後,她給王亞梅找了一家好一點的醫院,請了一個護工,幫忙照顧自己,然後,她就開始辦理出國手續,等到手續辦理完成之後,她就出國了。
四年後,她再次出現在S市,這一次出現,她還是李昭菁,原本空蕩蕩的左眼,多了一個假眼球,被長長的頭髮遮住了,而右臉的傷疤,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變淡了,但是,還是顯得有些猙獰。
他死了。
李昭菁在殯儀館放置骨灰的架子上,看到了他的骨灰盒。
他從昔日的軍人、警察,成為了一個殺人犯,揹負著一個殺人犯的標籤,恥辱的死去,在他臨死前,自己都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懲罰者,這是他死前留下的東西,除此之外,他還給自己留下了一樣東西,他的指紋面板,被放置在703室的冰箱裡,除了這些東西,他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東西,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
她把他的骨灰盒從殯儀館帶走了,帶到了他們第一次約會去的地方,山富山,當時,兩個人站在半山腰的時候,他對她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要埋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看著這個美好的城市。”
按照他生前的遺願,她把他埋葬在了這裡,冷眼旁觀著這個,他曾經發誓要一輩子去守護的城市。
他放棄了他曾經守護的東西,放棄了他曾經堅信不疑的信仰,換了一個身份,以懲罰者的名義,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現在,他死了,誰還會記得他呢?誰又會記得懲罰者這個名字呢?除了自己,似乎誰都不會再記得他,既然,你麼選擇忘記他,忘記懲罰者,那麼,我就要讓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你們的視野當中,出現在那個該死的警察面前。
安葬完他之後,她再次選擇了離開這座城市,只是短暫的離開,等她再次回來的時候,將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出現。
臨走前,她找到了他昔日的好友沈凱文,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這個曾經一次次被他護在身後的男人,卻選擇了無動於衷,失望?她很失望,怨恨?談不上,畢竟,他已經死了,而沈凱文也不需要他的保護了,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她沒有必要怨恨。
而她再找到那個叫羅權的男孩的時候,不等她開口,羅權義無反顧的選擇跟她走了,所以,她再這次離開的時候,不再是一個人,身邊多了一個羅權。
一年後,她又回來了,身邊跟著一個面無表情,形影不離的男人,她不再是李昭菁,而是季雪玲,她成為了某公司的執行董事,成為了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她隔三差五的都會去女子監獄,看望那個把她變成醜八怪,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女人,跟她說著一些讓她作嘔的關心的話語,還要時不時的安慰那個女人。
兩年前,沈凱文找到了她,想要加入進來,她答應了。
幾個月前,那個害死他的警察出現了,而那個女人也要出獄了,她的計劃開始了。
一切都進行的那麼的順利,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她看著那個警察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的時候,她只有冷笑,更多的還是為他感到不值,他怎麼會死在那個警察的面前呢?他配嗎?
李昭菁站在山富山的半山腰處,看著山底下那個緩緩走上來的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