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林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地上還未擦完的血跡,凝神又想起王伯臨死前對晴晴說的話,該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黎明的星光漸漸消失,從窗戶外面迎進泛白的晨光,院子外那僅有的一棵枯樹上,又傳來兩聲烏鴉叫,張青林頂著兩隻熊貓眼抬起頭,這一夜未睡,也睡不著,因為破掉的窗戶口,一直站著一隻吊死鬼,露著長長的舌頭,空洞的眼眶,對著張青林守了一個晚上。
張青林站起身看到那隻吊死鬼已經不見了,走到屋門口,開啟門,就看到外屋的桌子上放著一碗粥,一盤燒餅,望了一眼,沒有人,也沒有看到吳承安,這讓他忐忑不安起來。
他剛走到桌子前,就聽到,“張哥哥,你起來了…趕快坐下來吃吧!”
晴晴捧著一個碗從門口走了進來,臉上有幾滴血,衣服上也有血,捧著碗的雙手佈滿了血,衝著張青林綻開了笑容說道。
張青林嚇得立刻退到了一邊,他看到晴晴放到桌子上的那個碗,是整整一碗鮮紅的血,心裡驚恐萬分,他從來沒有如此怕過一個孩子。
看著這碗血,張青林在想,這是誰的血,難道吳承安被她殺了?突然,看得頭暈了一下,張青林扶著桌子,說道:“你…你把他殺了?!”
晴晴眨著眼睛站在桌子邊,歪著腦袋奇怪的神情問道:“我把誰殺了?”
張青林指著對面的屋子,“吳承安,我朋友,你是不是把他殺了?晴晴,你究竟想幹什麼?”
晴晴捧起碗喝了一口,嘴邊沾滿了鮮血,她伸出手臂,把嘴上的血一抹,擋在嘴前笑道:“呵呵呵…張哥哥,我要的是你,你的眼睛,我為什麼要去害別人啊,你放心,我晴晴做事是有原則的,你朋友在屋裡睡的好著呢!”
張青林聽到這話,心裡還算舒服些,至少她現在不會騙自己,緩了一口氣,他慢慢直起身說道:“你為什麼非要我的眼睛,我聽到王伯臨走前說會讓你幫我們離開這裡,而且你,為什麼要喝人血?”
晴晴聞聲把喝掉一半的血碗,丟到桌子上,說道:“誰告訴你這是人血的。”
“那不是人血,那是什麼?”張青林再次問道。
“這碗裡裝的是雞血,我沒那麼殘酷無情去喝人血,你問我為什麼要你的眼睛,那是因為我爸說你的眼睛,可以通看陰陽兩界,最適合醫治我的眼睛了。然而我也想看見光,也想看見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是,我想看一看你的樣子。”晴晴語氣亢奮。
她從沒如此感慨萬千,現在遇到一個讓自己從心裡癢癢的人,她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她也顧不得父親的遺言。
剎那間,張青林才明白,原來一個人不用眼睛去看,都可以認定你在那人心裡的位置。
但現實中,並不如此,晴晴最終是想要張青林的眼睛,以換自己的光明,原來,王伯救他們回來,也是有目的的,張青林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從出生就帶著陰氣,把我媽活活憋死了,剩下這麼怪異的我,全家都認為我是禍害,唯獨我爸,帶我離開人心險惡的地方。他永遠愛著我,不讓我受一點委屈……”晴晴繼續說道。
“但是就算我把眼睛給了你,也不能保證你就可以用啊,不如這樣,你和我們一起離開,去市裡的大醫院,做些檢查,也許會有更好的辦法治療你的眼睛。”張青林說道。
晴晴停頓了一下,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對視著張青林說道:“不,他們治不了我的眼睛,我也不會去醫院。”晴晴說著,喝完那半碗血,拿著空碗轉身向外面走去。
張青林看著晴晴離開,就向對面屋子跑了過去,一推門就看到吳承安躺在床上。
張青林走過去,推著他的肩膀,呼喊著他,但是不管張青林怎麼推,怎麼叫,吳承安都沒有反應,他均勻的呼吸,微微泛紅的臉頰,傷口也漸漸癒合,不知道晴晴對他下了什麼藥。
張青林就守在旁邊,一動不動,忽然覺得自己頭腦發漲,眼皮發沉,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了黑夜,他揉著發緊的太陽穴,醒來時,全身被綁了繩子,動彈不得,周圍非常黑,也很潮溼,張青林隱約看到自己身前有一張床,他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住的那個屋子時,又覺得那床比之前的高,也不像桌子。
一道微弱的光照了進來,仔細一看是晴晴,她拿著一支蠟燭走來,蠟燭一下子就照亮了這屋子。
張青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這整個屋子就是一個修羅場,兩邊的牆上掛著數不清的頭顱,牆面因為長時間浸染血跡而變得通紅,左面的一張桌子上還放著一隻死雞,周圍都是從雞脖子流淌下來的血,再看身前,是一張上下兩鋪的鐵板架子,上面很光滑,像是被認真的擦洗過。
“張哥哥,你醒了,嗯?被嚇到了嗎?”晴晴舉著蠟燭緩緩走到張青林的身邊,用燭光照著他驚恐的眼睛。
張青林將目光投向晴晴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嚥了一口口水說道:“你們殺了這麼多人?”
“殺人?哦,誰告訴你,那些人是被殺死的,都是從墳裡挖出來的,要是沒有這些腦袋,我和我爸怎麼活得下去,但是我爸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和邱斧鬧僵,丟了自己的性命,到最後他連鬼都成不了,哈哈哈…”晴晴側著頭盯著牆面上那一個個掛著的頭顱,搖著頭泣不成聲。
晴晴收回蠟燭小步走到那張桌子,那張桌子比她高出一頭,她踩著一把小凳子,對著眼底下的那隻雞停頓了一下,淺淺一笑,拿起放在血雞旁邊,滿是血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