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昇,白雲當頭,枝高葉密的林子裡一片寂賴,隱隱傳來一聲聲鳥叫與蟬鳴,依然聽不很清楚。伴隨著一陣“咯噠、咯噠”的腳步聲,翠綠繡花的鞋兒踏過地上片片溼轆轆的青草嫩葉,呂欣童悄悄來到林子中,朝四下裡張望,完全找尋不見父親的身影,搔搔雲鬢:“哎呦,這老頭兒到底跑哪兒去了?”小嘴一努,嬌足頻頓,繼續向林子深處前行。
行不過百步,突然,聽到由林中傳來一陣呼呼風聲,側耳傾聽,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有幾分頗似拳術名家習練拳腳功夫時發出來的赫赫掌風,心下甚喜:“嘿……!找到了!沒錯,一定是爹爹!”靠前幾步,果然瞧見有人正在林間空地上習練拳功,呂欣童掩嘴一笑,急忙隱身樹後偷偷觀瞧:
但見這人,忽而縱身騰空,長拳直挺;忽而悠然落下,虎軀微矬;忽而變拳為掌,斜劈長空;忽而化掌成拳,勁打金風,果真是虎虎生風,勢不可當!隨著拳起腳落,地上濺起陣陣塵沙,樹上的葉兒颯颯作響,讓人噍得熱血沸騰,好不熱鬧!
突然,這人好似電光火石一般滑步前行,長拳挺出,直奔一株腰粗的柏樹襲來,拳到處,一聲暴喝:“開”,“咔嚓”,柏樹瞬間斷作兩截,嚇得呂欣童“媽呀”尖叫出聲來。
呂效堯習練完畢,收勢回神,臉不紅,氣不喘,不曾迴轉身來,呵呵笑道:“丫頭,出來吧!”
呂欣童稍定心神,美眸微眨,流光一閃,小嘴嘟嘟道:“原來爹爹早就發現我了!”再也難以隱藏,頗不情願地由樹後閃出身來,玩弄了兩把裙帶,扭扭捏捏地走上前來:“爹!你起得好早呦!”扯過父親的手臂,輕輕吹了吹:“爹爹!不痛麼?”
搖了搖頭,“不痛!”瞧女兒忸忸怩怩的,頗覺好笑,伸過手,捏了捏她紅潤嬌嫩的臉蛋兒,嘲弄道:“小懶蟲,終於睡醒啦?”
見父親有意取笑自己,呂欣童吐吐舌頭,輕輕懟了父親手臂一拳,反唇相譏:“討厭!我是小懶蟲,那你是什麼?豈不成了大懶蟲、老懶蟲了麼?!”
呂效堯非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一陣,手捋鬍鬚,正色道:“童兒,偷看可以,但不可偷學,知道麼?”
呂欣童一愣:“為什麼?”
呂效堯表情嚴肅,語氣低沉:“這是你孃親的臨終遺願,不准你學武,難道又忘了?”
原來,呂效堯的妻子姚月秀,也是身懷絕技之人,一手柳葉刀法令江湖群豪無不讚服。九年前,呂欣童年僅九歲,呂效堯夫婦二人將幼女留置家中,出遊江湖,偶逢“西山四怪”禍害商旅,一時俠義心起,雙方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搏鬥過程中,姚月秀雖射中四怪之首,“鐵爪雄鷹”赫霸天的右眼,可自己也遭受重創,性命難保。呂效堯驚怒之下,大展神威,連斃兩人,砍傷一人,身攜奄奄一息的愛妻縱身逃離險地。姚月秀臨死之前,頗生懊悔,倘非習武之人,夫婦二人未嘗不可恩愛一生,攜手到白頭。避免幼女將來同自己一般遭受厄運,再三叮囑丈夫,萬萬不可讓她習武,只求她能夠無憂無慮,平平安安渡過一生!妻子亡故後,呂效堯心灰意懶,決心遠離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多年來一直閒居松月山莊,與愛女相依相伴,安然度日,再未涉足江湖。
孰料,女兒呂欣童天性活潑好動,絲毫沒有女孩家該有的矜持羞澀,不但不喜歡待在閨房繡花做女紅,反而喜歡騎馬四處遊玩,對習武之事更是煞有趣味。不負亡妻臨終囑託,任她百般胡鬧,呂效堯終究不肯答應傳她武藝,正因此故,日前父女倆大吵一架,呂欣童一氣之下離莊出遊。
現下重提舊事,呂效堯仍是不答應,呂欣童不禁惱怒,大小姐脾氣再次爆發,衝著父親質問道:“哼!老頭兒,既然不肯讓我習武,那你自己為什麼偏跑來偷練的?”
“我……”呂效堯一時語塞,半晌,吱唔道:“我這不過是強身健體,並非用來逞強鬥狠,與人為仇!”
呂欣童眨眨眼睛,再次央求:“爹!我習武也是為了強健體魄的呀!你就教教我吧,好不好嘛?爹爹!”
孰料,呂效堯依舊如故,大手一揮,嚴辭拒絕:“不成!”
呂欣童花容頓顯怒色,小嘴兒一撅,差點兒沒哭出聲來:“媽!你瞧見沒!爹爹他好壞呦,他又來欺負女兒了!”
呂大小姐這麼一哭鬧,呂老英雄還真沒轍了。本來嘛,呂效堯對待自己這個寶貝女兒一向嬌慣,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生怕她受到半點委屈,明知她作假,可偏偏又心疼。然終究不能負了妻子的囑託,咋辦呢?有了——
呂效堯回過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笑道:“童童,你是真心想學武藝麼?”
呂欣童亳不遲疑,欣喜應口:“當然啦!爹,你肯教我了?噯呦!太好了!爹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一時欣喜若狂,抓住父親的胳膊可勁兒地搖呦,多少肉麻的話,嘰哩咕嚕全都冒出嘴來了。
呂效堯簡直哭笑不得,連連擺手:“行了,行啦!少拍爹的馬屁!想學武,成!不過嘛,為父有一個要求,只要你能夠辦到,二話不說,立馬教你!”
“什麼要求?快說!本小姐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呂欣童臉上充滿了期待。
呂效堯也不搭腔,四下裡尋摸一番,終於,從倒在地上的上半段樹幹上折下一根拇指般粗的樹枝來,對呂欣童說道:“呶!丫頭,瞧見沒?只要你能把這根枝條給拔出來,為父二話不說,立馬答應教你學功夫!”話剛出口,丹田氣吐,運轉於臂,漸行於掌,“哧”,一下子將樹枝插入樹樁子一尺來深,可奇怪的是,樹枝竟未曾折斷。眼見父親竟有此等神技,呂欣童又驚又羨,半天合不攏嘴巴。呂效堯笑道:“丫頭,開始吧?”
呂欣童不知曉其中厲害,嘻嘻一笑:“我當是什麼呢,原來就這個,小意思!老頭兒,你就瞧好吧。”掄胳膊抹袖子,繞著樹樁子轉了三圈,一咬牙,兩隻玉手握住枝頭,猛地用力,“咦?怎麼不動呀?再加把勁兒!”到最後,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仍舊拔不出來。
瞧女兒咬牙皺眉,俏臉漲得通紅,可仍舊不濟事兒,呂效堯手捋鬍鬚,笑聲不絕!呂欣童仍不洩氣,翻眼皮撇了父親一眼,窄小金蓮踏在樁子上,一較力,“咔吱”、“咕咚”,一個趔趄仰栽地上,摔得直用手撫摸翹臀:“哎呦,摔死我了,屁股成八瓣兒了!”低頭一瞧,“咦?拔出來了!”興奮地躍起身來,哈哈笑道:“爹!你瞧!我給拔出來了!怎麼樣,你閨女很了不起吧?”
呂效堯由女兒手中接過被她折斷的半截樹枝,呵呵笑道:“丫頭!我可是要你將整根樹枝由樁子裡拔出來,而不是要你將它給折斷呦!你沒辦到,學武之事,也就甭想啦!”
“你……”氣得呂大小姐直跺腳,一張俏臉好似熟透了的蕃茄,“哇呀呀”一通吼叫:“你耍賴!哼!臭老頭兒,本小姐再也不理你了!”搶過半截樹枝,“啪”,摔到了父親的身上,“還給你!”掉頭跑開了。
也不知道咱們這位跟野小子似的呂大小姐,到底能不能得償心願的?如果有時間的話,請接著往下看吧。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