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接過香丸,對於為啥是半顆香丸並沒有過問,先是聞了下,又用手指捻下一點,在手指尖搓了幾下。
道觀同樣要供奉香火,備有大量的線香和薰香,他平日也會自己做上一些,算的上精於此道。
但是此刻手中的香丸,卻和他自己做的大有不同,手中的香丸圓潤緊密,香泥和香料結合得十分自然,竟然渾然天成一般,毫無加工的痕跡。他當即起身,走到身旁的木案前,將未燃盡的安息香清理乾淨,把這半顆香丸放於上面。
老道這個不是隔火燻,熱度一起,便有淡然的香菸飄逸而出。
薰香是要經過一小段時間的醞釀,才會完全散發出香丸的味道,約莫過了幾分鐘之後,三人都嗅到了一股出塵悠悠的清香,清香好似驅散了腦中的混沌,讓人為之一振。
老道深吸一口氣,忽然神色微變,好似不能確定一般,又接連的深吸幾口,然後就回到原位,閉目打坐。
魏青和吳尊兩人面面相覷,但也不好打擾,只能尷尬的等候著。
室內一時安靜至極,只能聽到幾人的呼吸聲和窗外的蟲鳴聲音。
又過了一會,兩人感覺老道的呼吸變的綿長而又亢奮,睡著這節奏,竟然好像生出了一股吸力一般,引的香丸飄出的煙氣飄忽靠近,老道的那張臉也變的有些模糊起來。
過了半響,老道方睜開眼睛,帶著幾分迫切,問道:“這香是從哪裡來的?”
“這人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人,這香也是他做的。”
“這人能找到嗎?”
“能找到。”吳尊肯定的說道。
“這香有什麼問題嗎?”魏青看出了老道的急切,隨即問道。
“問題很大,但是不便於你們細說。”
嘿!吳尊一聽就有點不快,老道看兩人臉色微變,索性挑明說道:“兩位,我只是聽聞二位的公子病情有古怪,心生好奇才下的山來看一看,並未做出任何的承諾,我也不是你們的人,有些事情牽涉的太多,不是你們能知道的……”
老道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若是真的找到此人,不管他有沒有下手,我都會去會上一會,至於你們的恩怨,還是由你們自行解決的為好。”
老道話說的絕情,但是卻是實情,人家本來就沒有大包大攬,是你們求著人家來幫忙的,魏青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緩解道:“沒錯沒錯,道長您做您的,我們做我們的,我們互不相干。”
吳尊眯著眼睛,思索了一會,便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魏青的說法。
說到此處,兩人便起身告辭,於是,靜室之內只剩老道一人,他看著那香爐,神情複雜至極,既驚喜、期待,又帶著些惶恐和不安。
道教南派自初祖起,已有千餘年的傳承,但是放在歷史的長河中,仍舊只是滄海一粟,中國神話眾多,數不勝數,而其中卻有一個規律:越是距離現在的年代越遠,神話裡面的威能就越大,離的越近,威能就越稀疏平常。
從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到夸父追日,精衛填海,再到後來的紫氣東來、北冥有魚,一直到葛洪、左慈,直至到王重陽和張三丰。可謂是一路走低,最初的開天闢地令人神往,最後的茅山小術養鬼捉姦。
到了現代,什麼徒手模電門,口吞長劍,就連耍把式賣藝的都能特麼的叫上大師了!
以前古代的生產力地下,民智還未開化,所以崇尚自然和神秘的力量,等到社會發展,民智啟蒙,很多事情都可以用科學驗證,自然會趨於理性。
這固然是一種說法,可是在論神者眼中,上下數千年的時間裡,一定發生過許多未知的波瀾壯闊。
整個道教體系,就是靠著這些典籍和模糊的神話體系代代相傳,越是靠近現代,典籍裡面記載的道士修行的功法就越弱,記載的事情就越偏向於事實,只見理論,不見真章。
這本身就很奇怪,雲老道閱遍典籍,卻始終不得其解,他年輕時遊歷天下,拜訪高人,那些年過百歲的前輩修士,也只是靜心養性,起居合理,談起道法自是侃侃而談,但是說道法術,只是搖搖頭擺擺手,傳說罷啦。
但是即便如此,雲老道仍舊對“仙”深信不疑。
道家煉三寶,下乘煉凡精,凡氣,凡神,即後天之功,上乘煉元精,元氣,元神,即先天之功。
雲老道他們這一脈,講究的是從後天入先天,從有為法入無為法,老道勤勉修行一生,到現在也不過是後天的境界而已。
他曾經想過,可能這一輩子都要卡在後天的境界中了,可偏偏,就在今晚,從那香中分明感受到了一種新奇的、異樣的、充滿了生命力的靈動味道。
這股味道老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是卻讓他有一種萬般渴望的感覺,就想嬰兒對母乳的渴望一樣,這種感覺,讓他從心靈上感到了悸動,他敢肯定,這香的主人一定也是修煉道法的奇人異事,修為比之自己都要高深許多,甚至已經觸控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老道靜坐在蒲團之上,幾十年沒有激動過的道心此刻卻沒由來得靜不下來,老道緩緩起身,走到窗便,透過雲層看到那一抹月色,清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