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為本,這話沒錯。”季憐月望了一眼出聲之人,“不過在下以為,道義才是江湖的存在之本,有道義的地方才有江湖。試想一下,如果心中無道,咱們這些江湖中人與那些喪盡天良的匪類又有何區別?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道義不滅,則江湖永存。”
“說得好!道義不滅,江湖永存。”
“對,道義不滅,江湖永存。咱江湖中人怕什麼朝廷!”
眾人豪情頓起,議論紛紛。
“依季公子之見,我們現在該如何做呢?”有人向季憐月虛心請教,一時竟忘記他已是武功盡失的廢人。
“有道是: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於此盛世,諸位想要有所作為,進可從軍衛國,征討來犯之敵。如不願受到約束,亦可退歸田園,安享盛世榮華。此兩條路皆為光明大道。”
“不,江湖混亂多年,此時需要一位得朝廷支援的武林盟主!”一人朗聲說道,撥眾而出。
“是陸正宇,江南的武林盟主。”
“聽說此次東宮之亂,他奮勇殺敵,深受皇上器重。”
“如果他想要當選武林盟主,倒是位合適的人選。”
人潮向陸正宇湧去,也有不少人痛惜地望向季憐月後,悄然散去。
“我們走吧。”眼見再無一人關注,季憐月對官差說道。
兩名官差擦了擦被汗水浸溼的額頭,連忙快步離開。
在官差不停催行下,三人迅速遠離十里亭,來至一處無人的樹林。官差取下水囊,正欲略作停歇。十幾名青壯突然躥出,將三人團團圍起。
為首的陸雕打量著季憐月,嘖嘖嘆道:“不愧是差點當上武林盟主的人,居然能從那麼多人手中安然無恙地逃出來。不過我妹妹的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你待如何?”
陸雕毫無徵出兆地出手,同時大喝一聲,“這一拳我為青青而打!”
季憐月武功被廢,全無躲閃之力,被他一拳打倒。從地上爬起,他緩緩抺去嘴角邊的血漬,向人群中望去,“青青呢,她在何處?”
“你還有臉提她?”陸雕恨恨出拳,再次將他擊倒,“我陸家如此助你,你竟然去做叛匪!差點害我陸家人財兩空!”
“我要見青青。”季憐月重新從地上站起,堅持地說道。
“就你這樣的廢人,她才不願意見你。”陸雕哂然一笑,揮手讓家丁取來一盆乾枯的植物,“她讓我將這破東西還你。”
季憐月盯著盆植看了許久。這盆綠植贈人於初冬,頑強地活過冰天雪凍之季,卻在此花草繁盛之時,因多日無人打理而萎靡枯落。
“我明白了。”他垂下眼瞼,伸手接過,“我願意退婚。”
本以為小心呵護,寬容耐讓,總會日久生情。想不到最先退出者,卻是二人之中看似最為情烈的那人。
“事到如今,你不願意又能怎樣?”陸雕目中嘲諷與得意同現,“我父救駕有功,更得當今聖上賞識。我陸家正如日中天,豈是你這隻永遠翻不了身的癩蛤蟆高攀得起的。”
“花無常盛,人無常勢,陸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我這叫作乘勝追擊!”陸雕第三次出拳將他擊倒,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住手!”異口同聲的話語聲中,喬知葉、徐紹風與莫小雨先後趕到。
望著幾人,陸雕不覺目光閃動。作為江湖中人,喬知葉與徐紹風都曾為東宮平叛出力,雖二人不願為朝堂所用,但論功勞均遠高於陸正宇。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放棄,皇帝才把陸正宇當成武林典範,嘉獎格外豐厚。
“我警告你,不要再對我妹妹有半點痴心妄想!”陸雕雖然性格頑劣,卻尚有自知自明,心知絕非是那幾人的對手。放出一句狠話後,他帶領家丁趾高氣昂地離開。
“二師兄。”莫小雨緊趕兩步,將師兄從地上扶起,欲檢視他的傷勢。
“我無事。”季憐月推開她,踉蹌起身。他抱起被打碎在地的綠植,快步奔入林中。
“二師兄!”莫小雨與徐紹風正要追去,卻被喬知葉擋住。
但聽他一臉深沉地說道:“不要追了,二師兄定然不願讓人見到他此時的狼狽模樣。”
徐紹風一下子氣餒,莫小雨不禁黯然神傷。對三人而言,季憐月如同兄長一般。他向來穩重自持,風度翩翩,何曾這般狼狽過。
三人於林邊並肩而立,一時相對無言。
林中,季憐月尋到一處陽光充足的僻靜之地,將懷中綠植細心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