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次,他的頭錘使得偏高,並未撞中宗伽的戒刀,致使他的脖子卻正處於戒刀的鋒口之上。宗伽下意識地挑刀,這本無可厚非,如果二缽的腦袋是錘頭,脖子便是錘柄,戒刀磕向錘柄只是極正常的打法。然而二缽練的是鐵頭功,脖子並沒有練得堅硬如鐵。宗伽又一直凝力於刀,二缽雙錘力猛,他不使出全力便難以抵擋。於是宗伽驚愕地看到,戒刀砍中二缽的脖子,一片血花飛濺之後,二缽的腦袋便如壞掉的錘頭般摔落在地。
比起再次受辱,兇僧二缽寧可一死!
二人打得極快,突然之間,那個兇狠醜陋的大和尚被砍掉了腦袋!不明真相的觀眾沸騰起來,甚至有人興奮地爆出高亢的彩聲。普通百姓前來觀看比武,本就圖個熱鬧刺激,只要死的人與自己無關就好。
騷動的擂臺下,江韜的臉色極其難看。普通百姓不明所以,在場高手卻不難看出,二缽乃是引頸就戮,故意求死。這二缽原是他薦來參會,因其武功獨到,又與少林有著難解的深仇。豈料此人竟如此不堪大用,致使首戰失利,實是丟盡了他這個薦者的臉面。
想至此,他惱羞成怒,衝著少林方丈智普悲憤地說道:“聽聞少林戒律森嚴,貴寺僧人卻當眾持刀殺人。不知對待殺人破戒者,貴寺該當如何論處?”
“阿彌陀佛!”
智普高誦一聲佛號,沉聲道:“宗伽雖是無心之過,但仍是犯下殺戒。現罰其面壁十年,永世不得出寺,永世不得動武,永世為死者誦經超度。少林管教不當,退出本次比武大會,不再參與天擂之爭。”
說完他輕誦往生咒,眾僧的聲音隨之響起。
這一懲罰不可謂不重,少林一派今日久佔擂臺,其勢已成,卻在最後時刻退出天擂之爭。一時間臺下交頭接耳,表現各不相同,有人面露欣喜,有人色成黯然。
宗伽面如土色,方丈這是想以全寺之名來保全自己啊。他蠕動嘴唇想說是二缽自己送上刀口,卻最終未能出聲。人已死,正如方丈所言,他犯下殺戒已成事實。呆立片刻,他合起雙掌與眾僧同聲念起往生咒。
往生咒中,沸騰之音漸止,不少禮佛者合十致敬,場內一片肅穆。
咒法念畢,宗伽正要下臺。
“且慢!”尚天華冷然出聲。自僕從手中提過一柄長槊,他飛身登上擂臺,阻止宗伽,“吃我一槊再走。”
“施主見諒,方丈已令我此生不得動武。”宗伽停住腳步,深施一躬。
尚天華面無表情,“二缽乃是本座麾下,本座欲替他還你業報。本座只出一槊,你若能接住,少林便可留下,繼續參與天擂之爭。你好生接招吧。”
“這……”宗伽為難地看向方丈。
方丈智普深直地凝望著他,並不發語,顯然是讓他自作決定。
宗伽咬了咬牙,道:“施主要還業報,自是可以。只是一槊過後,不可再與我糾纏,我自會去寺中面壁思過。”此人能當上泰山掌門,當是一位超一流高手。他這一槊,怕是極不好接。然而業報通三世,此生殺孽已造,即使接此一槊會身受重傷,若能償還部分業報,那也值得,何況還可以令本派不必退出比武大會。
尚天華冷哼,“我說一槊便只一槊,豈會欺你。”
宗伽一想也是,堂堂泰山派掌門不可能當眾說話不算。他橫刀在胸,擺出完全防禦之態,“如此,施主請出招。”
尚天華倒提長槊,一躍而起。
這一躍不過離地丈許,並未超出人們的認知。一些武者正要不以為然地評頭論足,宗伽卻突然流露出驚懼之色。
半空之中,尚天華衣衫鼓盪,周身空氣嘶嘶作響。宗伽只覺數丈內的空氣似被無形之力牽引,如鐵壁般不斷向他擠壓。他如同一條被封於障壁內的離水之魚,呼吸不暢,甚至逐漸喘不過氣來。
這是氣壘!據說非數十年苦修無法成形,只有極少的武林名宿才能煉成。而這些武林名宿大都不理塵事,隱世而居。這位泰山掌門看起來不過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怎麼可能身懷這般不可一世的深瀚內力?!
他驚懼至極,心中忽起悔意:也許他該聽方丈之言,立刻放下戒刀,回寺面壁……
就在此時,尚天華掌中金釘棗陽槊忽然熠熠生輝,一道金光厲如劫雷,向著宗伽面門呼嘯而來。
宗伽肝膽俱裂,連忙咬破舌尖,壓榨出所有力量挺刀相抗。然而面對劫雷,他猶如螳臂當車,瞬間土崩瓦解。
金光過後,宗伽所立之處唯餘一灘血肉。
臺下一片死寂。
緊接著,嘔吐、哭嚇之聲此起彼伏。普通百姓最多隻看過劊子手砍去罪囚頭顱,何曾見過如此血腥暴力的場面。
武林群豪雖不至如此,卻也俱被那一槊之威震憾得噤若寒蟬。
血泊之中,尚天華秀美的臉上無一絲波動,猶如一隻俯看塵世的冷血冰魅。
良久,少林方丈智普口誦佛號,表情沉凝,“施主殺性如此之重,實乃不幸根由。冤冤相報,必將累世無寧。”
“命債只有命來償,豈能任由爾等巧言逃脫。”尚天華一臉漠然地揮動長槊,抖掉血漬。能一槊擊殺宗伽,他看似舉重若輕,實則功力盡出,甚至連護體真氣亦全部用上,而對方心神失守亦是重要原因。
眼見愛徒慘死,智達痛心疾首,“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嘗言,自古英雄出煉獄,難道施主真要把這好不容易清靜下來的江湖化為煉獄苦海嗎?”
江韜眼珠一轉,插口說道:“剛才方丈嘗言,少林會退出本次比武大會,不再參與天擂之爭,不知可還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