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慧瞅了門外的舞姬一眼,對徐子瞻低聲懇求:“這位姑娘我認識,是錦麟齋推薦而來,舞跳得不錯,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徐子瞻卻把臉一肅,“練舞如練兵,不能守時者,不配在我手下練舞!”
他的聲音極為沉冷,秀美的臉上一派嚴正,竟隱約散發出肅殺之氣。本是喧譁囂鬧的校場,因他一言,突陷靜寂。
練舞如練兵?這句話倒是新鮮!銀霞不由對這位徐大師來了些興趣。
“聽見徐大師說的話了沒有,還不快把門關上。”溫慧轉頭對莊丁令道。
大門合起,被阻隔於外的女子拍門大哭。痛悔之音聲聲傳來,令聞者心有慼慼。
徐子瞻的目光轉向校場,剛才還嘰喳如雀的舞姬們忽然噤若寒蟬。他昂首闊步,登上高臺。所經之處,舞姬們如紛紛驚鳥,退讓兩旁。
高臺之上,徐子瞻掃視過全場,威嚴開口:“我是徐子瞻,從今日起就是爾等教習。爾等應該聽說過,溫府的賀壽舞需要百名舞姬,然而此處卻有二百餘人。故此,爾等當中,必會有半數以上被淘汰。欲留之人就必須奉我為帥,遵我號令,否則的話現在就給我出去!”說罷,他極具氣勢地朝大門一指。
全場鴉雀無聲。
停了片刻,他再次開口:“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既然無人離開,那我先宣告一下規矩。我的規矩是:基本功不過關者,不留!著裝不合規範者,不留!學舞不用心者,不留!我不管你們有何來歷背景,在這校場之上,我就是你們的主帥,你們是我手下的兵卒。違我命令者,一律不留!”
數個不留之後,他鳳目含威地再次掃視過全場,提聲喝問:“都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全場舞姬齊聲回答。能透過溫慧初試者,均非泛泛之輩。雖有人心生膽怯,卻大都躍躍欲試。
“現在開始基本功測試。”
從高臺邊退開數步,徐子瞻的身子霍地向後彎去,做出標準的下腰動作。接著一個軟後翻,他撐地立起,雙臂如燕般展開,右腿緩緩地舉過頭頂。停了一會兒,他身體前傾,右腿向後甩去,後背如弓般仰起,腳尖觸頭,凝頓不動。
他所做出的動作,雖都只是舞者日常修習之功,卻剛柔並濟,進退有度。似有一首無聲之曲,伴之起舞,響於在場眾人心間。
一番動作過後,他輕盈收式,口氣平淡地說道:“依次到臺前做上一遍。做不到的,現在就給我自覺離開。”
臺下舞姬一片騷動。數名混水摸魚者,黯然離開。其餘舞姬被溫慧編成八列,在臺前順次演練。
高臺之上,徐子瞻逐排檢視。他的眼光十分挑剔,凡動作不準者,皆被他一一指出。隨著他的手指,臺下溫慧令莊丁,將人請出。一輪下來,一下子淘汰了五、六十人。
上午匆匆而過。
午飯後,樂師奏響曲樂。徐子瞻示範了一首練習舞,令留下的舞姬仿跳一遍。此一輪下來,樂感不佳或節奏不明者又被淘汰了二十餘人。
銀霞跟著做了一遍基本功和練習舞。她自小習武,功底紮實,這些動作自然難不倒她。而高昌族向以能歌善舞著稱,簡單的練習舞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鄭明秀居然舞功不弱,與銀霞一同過關,二人被編於一隊。
兩輪下來,天色已晚。
徐子瞻整隊訓話:“今日規矩未立,便先饒過爾等。從明日起,爾等須著舞裝前來,且提前把妝畫好。做不到者,就不必來了。舞者連一身行頭都弄不整齊,你以為是街頭賣藝的乞丐嗎?”
鄭明秀對銀霞偷偷吐了下舌頭:徐大師這是在說你呢。
銀霞對她眨眨眼睛,將頭一昂:不就是畫妝麼,這個我會!
散隊之後,二人回到客房,桌上已擺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過不多時,有丫環為倆人送來同款舞裙及畫妝用品。整套舞裙從裡到外皆為嶄新,畫妝用品也是一應俱全。
鄭明秀愛不釋手地把玩,不禁感嘆:“芸鳳齋的舞衣,蓮香閣的胭脂,雖是制式,但這些東西算下來也是價值不菲啊。這溫家還真如外界傳聞般,即富可敵國,又出手大方。”
“富可敵國是真,出手大方卻是未必。”銀霞不屑地把溫家之物掃到一旁,“依我看來,不過是在收買人心。”
鄭明秀歪頭看她,“姐姐似乎對溫家觀感欠佳,難道他家曾得罪過你?”
銀霞不欲多言,便說道:“我只是對徐大師的說辭不滿。不少域外之人來到中原演舞,許多有才華之人因無聲名,只能街頭賣藝,憑何被他說成是街頭賣藝的乞丐?他當他是誰啊!”她本是隨口說說,說到最後一句之時,卻真的對徐子瞻起了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