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爛熟於心的道路前進,又在文學部大樓的一角推開扇木門,清水徹便見到了高橋敏夫教授。
搖搖欲墜的書櫃間夾著張油漆斑駁的書桌,頭髮灰白的教授坐在桌後,精力集中於面前的一本舊書。
見狀,清水徹沒有上前打擾,徑直從書櫃角落拿出兩個水杯和茶葉盒,沏上熱水後耐心等待。
就在茶水微微發涼之際,高橋教授抬起了頭。
“清水君,你來了啊。”
“是。老師又找到什麼書了嗎?”
“泉鏡花的《外科室》,90年前的版本。”
“哦?那確實很有年頭了。”
“從一個老朋友那借來的,也只能瞧這幾天,”吹了吹杯中的茶沫,高橋教授倚在扶手椅上,慢吞吞地開口,“說起來,到了春季,清水君你就是大學四年級了吧?”
“是的,不過到時候可能還要請假一段時間。”
“無所謂,反正憑你‘最年輕直木獎得主’的名頭,少不了你的畢業證。反而是學校要擔心你會不會搞出事情…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一流的學生退學、二流的學生留級、三流的學生正常畢業’。要是你搞這麼一出,怕是有不少人要頭疼了,哈哈。”
“應該…還是會正常畢業的…吧?”
“隨便你。對了,你畢業後也會繼續寫作吧?”
清水徹點點頭,“當然。”
“那正好,有件事你幫我辦一下。”
說著,高橋教授從辦公桌的抽屜中取出個還沒拆開的信封,遞給他。
“這是?”
“稻門會的邀請函。”
作為早稻田畢業生組成的校友組織,稻門會的成員遍佈日本國內的各個地域和各個行業。不過因為人數眾多反而顯得過於鬆散,實際上是下面按照年份、職業、興趣等劃分出的分會更團結一些。
“這個是文學部稻門會的,清水君你畢業後肯定會收到,”又喝下一口茶水,高橋教授繼續介紹,“因為你還在讀,所以就…嘛,他們每年都會組織一次聚會,我去過幾次就懶得再去。今年實在推脫不了,既然清水君你打算繼續寫作,那就麻煩你替我去吧。”
“這個雖說是文學部畢業生的組織,但實際上很多人已經轉行了,去了政府、銀行、電視臺什麼的。 不過還有些人待在這個圈子裡面,清水君你去交流一下,總比一個人悶頭寫作來得好。”
“對了,我還有幾個老朋友,到時候應該也會去,你見到了就代表我問候幾句,不用太正式。一會我把他們的名字和聯絡方式給你,你回去提前熟悉一下,免得見面時認不出來…”
明白了老師的意思,清水徹站起身,拿著邀請函認真行禮。
“我一定將您的問候帶到。”
“嗯,叫你來就是這點小事。明白了就回去吧,我得抓緊時間把這本書研究完,已經剩不了幾天了。”
“是。”
離開了辦公室,清水徹將那份邀請函小心收進內側口袋,裹緊外套向著校門外走去。
雖然寫作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工作,但人只要生活在世上,總是少不了各種牽絆,有時候也必須依靠他人的力量,文學家也是如此…
懷著莫名的感想,清水徹走出了校門。
然而,就在他要踏上通向車站的道路時,一道彷彿指甲從黑板上劃過的嘶啞嗓音從背後響起。
“清水君,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