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穿著身肥大的運動外套,腳下卻是髒兮兮的皮鞋,整個人看上去形容枯槁。
黑白參半的髮絲粘成一團,消瘦的面龐上皺紋多到難以計量,只有一雙滿是狠厲之色的通紅眼睛讓清水徹覺得有些熟悉。
又盯了一陣,清水徹念出了那個名字。
“山中孝。”
“嘿嘿,是我,”面前那個近乎與流浪漢無異的人扯開乾裂的嘴唇,“另外,請叫我渡邊孝,我已經和山中那個老混蛋沒關係了。”
“是嗎?那又怎麼樣?”
渡邊的唇角又裂開幾分,聲音還是不變的嘶啞,“‘怎麼樣’,嘿嘿,清水大作家,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這個人渣聊上兩句?我保證,絕對是你感興趣的事情…”
無視了他刻意吊人胃口的尾音,清水徹考慮幾秒,對著街角的咖啡店揚了揚頭,“就去那裡。”
咖啡店內,後來的客人都避開的深處角落,清水徹看著渡邊孝灌下第三杯咖啡,乾裂的蠟黃色面板像是有了點精神,漸漸沒了等下去的心思。
“你找我有什麼事?”
“服務生,”渡邊孝卻是打了個響指,熟練的動作中多少有幾分曾經意氣風發的影子,“你們這有三明治嗎?”
看著他點了一大堆食物,清水徹再次開口:“現在可以說了吧?”
“呃…”
灌下半杯冰水止住打嗝,渡邊孝終於從食物堆中抬起頭來。
“年輕人總是缺乏耐心啊…好吧,清水大作家…你以為,那些事…真的是我一個人做的嗎?”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嘿嘿,到這份上,我也就直說了。你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那位好岳父的意思…而我,只不過是他手下的一條狗而已!”
恨恨咬下一塊牛肉,渡邊孝的臉上滿是猙獰。
“你的岳父?”清水徹回憶幾秒,“就是講談社的山中董事?”
“除了那個老混蛋還能是誰!”
“那你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指使你做的?”
“不然還能怎樣?”瞪大了猩紅色的眼睛,渡邊孝脖子上的青筋高高鼓起,“從一開始就是,所有的…一切!”
“最開始,就是十幾年前找了九流寫手冒充知名作家那次,也就是導致岸田辭職和入江調職那次…我當時也不過是一個新人編輯,哪裡認識什麼寫手,更不可能有膽子擔保他的書一定能大賣,都是山中那個騙子,就是他騙我出頭!”
不同於他的激動,清水徹冷著表情,“那你答應了?”
“那時候…那時候,我正在和他女兒交往。他是我的頂頭上司,又是將來的岳父…他說認識個很有潛力的作家,作品肯定會受市場歡迎,可他作為文藝局局長不好直接出面,必須要有人從下面推薦他…我除了答應,還能怎麼做?”
“那然後?”
“然後…就是你知道的。事情爆發出來,我去找他,他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和他女兒結婚,把責任推給其他人…要麼,我作為舉薦人就必須離職,直美也會和我分手…我,我…我當時確實沒辦法啊…”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都是為了錢…當時付給那個九流寫手的七千萬版稅裡,我只拿了一成,大部分都在他手裡,少說也有四千多萬。”
“可那個寫手從頭到尾都說是你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