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欗認為的“一線生機”,就是“利用危機的週期性”。
也即,在危機爆發時,資產價格暴跌的時候,靠國庫和銀行,收購暴跌的資產,使得朝廷所掌控的官有經濟比例急速增加。
這麼玩,當然容易玩崩了。
但是,要是玩完這一套之後,立刻就有一波繁榮期呢?
而且,拉美問題,和大順的扶桑移民問題,是相輔相成的,畢竟更近一些。
如果說,歐洲亂了、西班牙炸了、拉美分出來了,大順憑藉體量、優勢、以及智利硝石銅礦貿易的基礎、還有之前和西班牙王室合作貿易的底子,瞬間就能把拉美變成自己的商品傾銷地。
至少,能在危機後繁榮一波。
至於說,怎麼樣西班牙炸……一戰時候,劉玉是埋下雷了的。直布羅陀和呂宋問題,一直沒解決呢,法國一亂,讓西班牙炸開,對大順而言是肯定能找到切入點的。
而這個問題,對大順而言,最終其實還是個“贖買”的問題。
贖買、贖買,你得有東西,才能贖買。你沒東西,怎麼贖、怎麼買?
李欗和皇子說的很清楚,你別看之前修往東北的鐵路,完成了山東地主的轉型,但實際上是拿松遼分水嶺以北的土地換的。
而大順的國土情況,以及內地的畸形的以農業盈餘為基礎的經濟、和強悍的小農經濟,靠所謂的“佃戶贖買、地主得資本、然後投資工商”的想法,那就純粹扯犢子。
以羅剎的農奴制改革為例,贖買問題,在大順和俄國是不一樣的。
俄國的農奴改革和贖買,本質上是把公有土地私有化,農民出錢給地主,讓地主迅速拿到原始積累;而原本有份地的農奴,混成了啥也沒有的打工者。由此,農業發展、工業發展。因為俄國的農業實在是太落後了,落後到農奴制居然能一直保留到那時候,所以搞成地主有地僱人耕種的模式,農業的確是會蹭蹭地發展。而且,順帶還製造了一大批連份地都沒有了的自由的農民,去工廠做工。
而大順的問題恰恰是反過來的。
大順缺去工廠做工的人嗎?
不缺。
大順的贖買,是把公有土地私有化,然後批次製造地主和富農,發展農業嗎?
不是。
恰恰相反,大順的贖買,是試圖消除地主,批次製造自耕農。
為啥?
因為大順現在的畝產不低,高爐鐵和牛耕時代的基本天花板了,要解決的是大量的人快要連飯都吃不上的問題,而不是要反著製造一大堆的經營性的地主。
或者說,大順現在壓根不想讓資本往耕地上流。
俄國的情況,是資本往耕地上流,畝產可以蹭蹭地漲、生產力發展、農產品提升。
大順的情況,是高爐鐵牛耕壟作時代的基本天花板了,資本往土地上流,畝產基本不漲,倒是全都把土地當成固定資產投資,等著收地租。
所以,既壓根不是類似的情況,那就千萬別刻舟求劍東施效顰。
贖買政策的目的,純粹就是逼著資本往工業上跑,不準往土地上跑,至少在內地不準往土地上跑。至於在殖民地,愛咋跑咋跑。
或者說,因為實業的投資回報率太低,遠低於人口膨脹土地矛盾激化下的買地收租的回報。
大順只能選擇這種奇葩手段:我解決不了回報率低的問題,那我直接讓你沒機會回報不就得了?
這和歐洲那邊意義上的農奴制改革的贖買,恰恰是反的。
那邊是公有土地私有化,批次製造地主和富農。
而大順這邊是私有土地國有化,至少是取消其能作為金融投資的屬性。
所以,問題的本質,從不是贖買本身,而是“資本往工業上流,而不能使得工商業資本逆流回農業”的問題。
贖買本身不是本質。
但贖買本身卻是關鍵。
名義上講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但實際上這就是句屁話。
李自成時候還喊均田免糧呢,最後新順成立,不還是沒均嗎?你敢均田,人家就剃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