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猜猜,在陛下征伐羅剎,我前往永寧寺拓取碑文之前,在倫敦,這最是尋常的武夷茶,多少錢一斤?”
商人們猜到既然劉鈺這麼說,這價格一定比現在要貴。
但貴多少,卻很難想象。
武夷茶,不是什麼好茶。倒不是說武夷沒好茶,而是說專門往西方大宗買賣的、被特指稱呼的“武夷茶”,並不是什麼好茶。
論起武夷山的好茶,幾十兩、上百兩一斤的也不是沒有。
但若論特定的出口武夷茶,這些商人們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七嘴八舌地給出了最高的價格,是三兩銀子。
按現在的收購價來算,三兩銀子,這就是1000%的利潤,這已經突破了這些商人的想象力極限了。
當然,這些商人並不知道,當年肉蔻和丁香,在歐洲最高有過5400%利潤的。
現實的離奇,使得因為知識缺乏而妨礙的他們的想象力,難以想象出來。沒見過鯨魚只見過牛的人,最大的想象力也就是比牛大一圈的怪獸。
劉鈺針對三兩銀子一斤這個數目,笑道:“數對了,但量不對。”
“三,沒錯。但不是兩,而是英鎊。”
“武夷茶賣國2磅18先令一斤。20先令就是一英鎊,摺合三兩白銀。”
“也就是說,武夷茶那時候賣到9兩銀子一斤!”
這個數字實在是太過駭人,這些做買賣的,心裡很清楚出口的武夷茶都是些什麼貨色。
西洋人根本不懂喝茶,真正的好茶他們也不會買,這種特指的、專門出口的武夷茶,幾乎是大順市場上最低階的茶葉之一。
現在於松江府,不算關稅的話,其實一錢多銀子就能買一斤。就算上船稅之類的,往多了算,2錢銀子一斤,那這也是4500%的利潤。
許是太過駭人,很多商人愣在那裡不知所措,仔細體會這種翻幾十倍利潤的概念,難以想象。
然而也有一些商人,看著劉鈺身後幕板上寫的那兩句詩,若有所思。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茶葉,尤其是武夷茶,若一直維繫在9兩銀子一斤的價格,怕也沒多少人買吧?
若能壟斷,價格實際上就是自己在定了。
一些商人心道,國公說這個,怕是說關於該怎麼定價的問題吧?
他是覺得,現在一些東西的定價有些過高了?
臺上,劉鈺緩緩道:“我猜諸位也想到了,這定價過高,未必是好事。當然也不是說定價過高一定是壞事,這得辯證地來看。”
“什麼叫辯證的來看?這個我先不說,你們聽我說完茶葉、香料的價格問題,自己想想。”
“大約也就是陛下征伐羅剎的那幾年,茶葉價格在歐洲忽然暴跌。”
“暴跌,不是腰斬那麼簡單,而是從將近十兩銀子一斤,跌到了一兩多點一斤。”
“如果咱們不去歐洲做生意,而是隻做行商、坐商,這肯定是好事。”
“我想,這裡面有些歲數大點的,應該有印象,大約也就是本朝徵羅剎那幾年,西洋人買的茶葉量忽然暴增。原先多的也就是買個六七十萬斤,那幾年之後,幾乎每家東印度公司都要買上百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