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荷蘭人大眼瞪小眼,除了感嘆之外,再無手段。
他們也不知道大順這邊到底準備怎麼結束這場戰爭,也不知道大順這邊又準備如何應對今後的世界貿易。
無論大順吃獨食到底能不能吃成,總歸和他們是沒關係了。
吃不成,他們也只能瞪眼兒瞅著,也得不到半分好處。最多也就是心裡痛快:活該,吃獨食,拉黑屎!叫你不和我們合作。但心裡痛快沒啥用,錢他們是賺不到的。
而在宴會上口出狂言,吹噓不已的齊國公,回到住處後,也是略微有些緊張。
如今大順與荷蘭,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荷蘭固然害怕大順吃獨食。
大順也害怕荷蘭不與大順合作。
今日的宴會上,雖聽出來了荷蘭人已經坐不住了,開始主動接觸,流露出了日後合作的意思。
但是,這裡面的事可沒有這麼簡單。
雖口嗨說要吃獨食、雖口嗨說天朝地大物博無所不有,但實際上大順這邊派過來的人都是對外面世界有些瞭解的,知道大順吃獨食那是痴心妄想。
今兒本就是嚇唬嚇唬荷蘭人,降低他們的期待,以便將來談判的時候,能讓大順抓到更大的主動權。
可就怕嚇唬的太厲害,嚇得這些人真不敢和大順這邊接觸了。
還要指望這些人出面,推翻奧蘭治家族,建立一個不親英的政府呢。
齊國公來之前雖然做了些功課,卻也明白自己在應對這些西夷人的時候,終究還是不能做到十分知己知彼。他也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幫女婿做事,很多事還是要多問問幕僚。
待回去醒了醒酒,洗漱一番後,又將康不怠叫去,問道:“仲賢吶,守常既說要在合適的時候與這些荷蘭人合作,讓這些人出面與法國接觸。但現在來看,荷蘭一堆爛攤子。”
“糧價飛漲、投資崩潰、對外戰又連敗。若此時叫他們推翻奧蘭治家族,顯然不可能。如今這執政之位,就是個燙手山芋,無人肯要。”
“守常所言,要與荷蘭人合作,我們雖是其中一方,看似先機佔盡,但終究還是要看這歐羅巴的局勢。最終還是要看看法國人的態度。若法國人能先發聲,說只要這些人推翻奧蘭治家族,便與荷蘭寬大處置,荷蘭百姓既急於結束戰爭,或可支援。”
“但若法國人不點頭,此事卻難。我等佔了南洋,只論對荷蘭的威懾,反倒不如不佔。”
“不佔時候,先手在我。守常只一句言語,便嚇得那巴達維亞總督不敢屠戮。如今佔了,我們說話,反倒無甚大用了。”
康不怠也知其中的轉換,與大順佔了荷蘭的南洋才能與荷蘭合作一樣,矛盾的轉換妙不可言。大順佔了南洋之後,在荷蘭說話,反而如同放燈灰屁了。
“國公所言極是,不過我以為,此時我們只管靜等即可。不要著急,我看這大勢,還是有利於我們的。”
“法國人如今自是驕狂,不肯輕易放過荷蘭。但如當年太祖皇帝蟄伏商洛時候,若求列土封疆為西北王,崇禎自也不肯答應。誰知數年之後,便找了歪脖樹上吊了?”
“如今看來,法國雖有優勢,但實際上危機四伏。此時休戰,利益最大,他既不肯……所謂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法國人終究還是看不到危機啊。”
和劉鈺多次討論過歐洲的局勢,對此康不怠還是有些見解的,亦知劉鈺早在英西戰爭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挖坑坑法國。如今這麼多年過去,效果當應慢慢顯現了。
…………
有道是,身後有餘忘縮手、前途無路想回頭。
法國人在歐洲高歌猛進,大順使節團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法國被澆一頭冷水,只是默默地在阿姆斯特丹逗留休息,靜待局勢有變。
法國人在歐洲的優勢,已然是飽含危機。
8月26號,普魯士單方面和英荷媾和,英國承認了普魯士對西里西亞的主權,並且宣佈奧地利要是不去打法國還和普魯士死磕,就要斷絕援助。
更早之前,年初時候,巴伐利亞選侯、加冕過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七世駕崩。
死前他明白,自己沒錢、沒兵、沒實力。只是被法國人、普魯士人和一大堆神羅小國推出來,對抗哈布斯堡的旗幟。
於是死前,懺悔不已,告訴兒子放棄神羅帝位的爭奪,和奧地利講和吧。法國破口大罵,但終究這是人家神羅內部的事,法國人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