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真要是買了一大堆的商船,決定直接把東南亞的貨運到歐洲來。按照這荷蘭公司董事的意思,過了好望角就要被劫船、好容易到了歐洲也沒法入港卸貨、入港卸貨了也會給你安上高關稅叫你賣不出去。
如果要是大順能夠與這些董事們、荷蘭的金融資本家合作,東印度公司破產這件事,就另有操作了。
即便公司發行了一大堆的債券,這也不是不能操作。
比如將公司的全部資產,折算成資產券。包括商館、貨棧、貨船、倉庫等等。
這些資產券,按照債券比例、股份比例,按比例分給每個股東和債權人。
不單賣。
是有限責任公司,債權人也沒辦法。當初也沒人逼著你買公司的債券,你自己買的,當然就要承擔風險。
按照宗教理論,放高利貸是基督教所不允許的。
但是,幫助別人、在別人需要的時候借錢給別人,並且承擔借錢後的風險、獲取合適的報酬……這就不叫利息了,這是允許的。
這樣一來,若是能夠和大順私下裡達成某些內幕交易,這裡面的可操作空間就大了。
若是私下裡和大順達成了交易,這些人有了內幕訊息,確定大順會和他們合作賣貨。
那麼,就可以封鎖訊息,讓公司不動產的資產券,很快變成一張張廢紙。
等到最不值錢的時候,再反手一波收購,以極低的價格,收回了公司原本的不動產。
一旦與大順合作,這些原本一文不值的公司不動產,可就瞬間值錢了。用極低的價格,收購了一筆高額的不動產,日後躺著數錢即可。
而這裡面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公司不動產,不能分開拍賣。而是要全部折算成資產券。
要是分開拍賣,那就完了。今天賣艘船,按照債券比例還錢;明天把大樓賣了,按照債券比例還錢。最後啥也剩不下。
可要是能借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態,藉著各個債權人之間的矛盾,把分開拍賣賣一點還一點,改成全部資產折算資產券。把實體變成紙券,那金融資本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間了。
是以齊國公說到要買商船的時候,這些在場的人大為震驚。
一來這麼買,就不好操作成折算資產券了。
二來大順這意思,不想合作,而是要吃獨食。
二者少了哪一個,這些人都不能在東印度公司的屍體上大發一筆橫財,如何能不震驚?
震驚之餘,剛才對齊國公說的那番話,不免就露出了他們的一些想法。
在齊國公一旁的康不怠,心下暗喜,心道你們既說買商船吃獨食有諸多困難,那顯然是有了合作的心思。
看來公子的推斷還真沒錯,常人以為搶了南洋,荷蘭必要不死不休;可實際上,不搶南洋,與荷蘭人根本無法合作,這搶了南洋,卻有了合作的基礎了。
既是荷蘭人已經露出了想要合作的想法,康不怠心道如此主動權便在我們手裡了,只要等下去就是。上趕著不是買賣,如今談也談不出什麼結果,還是先坐看VOC這個龐然大物倒下再說。
齊國公雖然不是很懂商業的邏輯,也不懂經濟學的基本原理。但是人情世故還是懂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是在大順當高階官僚的基本素養。
聽話聽音,荷蘭人這麼一說,配上劉鈺這一次希望達成的目的,荷蘭人語氣中的焦急和渴望合作的心態,昭然若揭,自也不用康不怠再去提醒什麼。
齊國公捋了捋鬍子,慢斯條理地問道:“依你們之見,天朝這買賣是做不成的?”
荷蘭人連忙回道:“做不成。”
“做不成?那我就不明白了,如今天朝下了南洋,怎麼還做不成?”
荷蘭人沉默片刻,便實話實說。
“在你們眼裡,你們拿下了東南亞。在我們眼裡,你們就是一群炒茶葉的、捏瓷器的、種香料的。做工的。說實話,歐洲也不怕你們的壟斷。”
“瓷器,如今配方已經流傳過來,很多瓷器產業已經開始興起。雖不比你們,但一般的替代還是可以的。”
“茶葉,我們雖然不會種,但是咖啡可以取代。”
“絲綢,不只是中國人有絲綢。波斯、奧斯曼、印度、北義大利,都有絲綢,也都有蠶絲,甚至於法國都有自己的絲綢行業。”
“香料,你們可以壟斷東南亞的香料。但是世界上和東南亞氣候相近的地方很多。巴西和加勒比地區,早已經開始嘗試種植丁香和肉桂。葡萄牙人也早已經將種子偷運了過去。”
“這貿易的利潤,你們便是有了航海術、有了商船,你們也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