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這些當初抱怨的華人基督徒,在澳門紮根已久,至少有自己的產業、工作,以及住處。
而這幾年大順禁教湧入的大量新來的,既沒有住處、也沒有工作、還沒有地位。
人不怕低人一等,就怕沒人比自己還低。這群人進入之後,舊華人和新華人之間的衝突也日益增加,整個澳門陷入了一種彷彿末日天啟般的混亂當中。
爭鬥、買賣人口、奴隸貿易、街區爭地盤、碼頭搶抗活鬥毆、搶劫、偷竊……
很多人後悔了,精神和信仰,原來並不能填報肚子。於是很多被驅趕或者自願前來的基督徒,希望回到原來的生活中。
但是,大順這邊的政策是許進不許出。
因為官員不想擔責任,你說你後悔了、不信了,但萬一是假的的?萬一回去後繼續傳教呢?
我做個好人,放你回來,不過舉手之勞。但結果你假意改信,日後悔過,悄悄傳教,朝廷是要問責的。
朝廷禁教可是紫禁城裡傳出的命令,這可不是小事,當年海關那群人那麼愛錢,可也沒人敢把戰馬兵書往日本運,哪些事可以通融、哪些事不能通融,各個心裡都有一本護官符。
這好人,不做也罷。
倒也有好官直接去了廣州,向廣東節度使說清楚這件事。
但廣東節度使只回了一句《論語》裡的話。
曰:伯夷、叔齊何人也?
曰:古之賢人也。
曰:怨乎?
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此事,遂罷。
如今混亂的澳門,已經完全失控了。
這種地方,最適合這種私下的交易,也最適合在這裡募集人手去當僱傭兵。
而且,澳門與荷蘭之間恩怨頗多,這裡也是荷蘭人毫無勢力的地方,巴達維亞的華人起義者選擇在這裡接頭,既是為了防備朝廷,也是為了防備荷蘭。
很快,法扎克萊就在約定的一家旅館中,和那名希望見面的華人見了面。
見面之初,法扎克萊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華人起義者的聯絡官。
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七八歲。
臉色黝黑,顯然是在熱帶生活過。
個子不算高大,但很健壯,和奴工那種瘦弱的幹壯不太一樣,而是營養相對充足的那種壯實。
第一眼看過去,法扎克萊心裡判斷,這個人應該是巴達維亞那群華人起義者中的核心人物。
不是那些被迫起義的奴工,而更像是想要趁亂而成大事的那種市井遊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