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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誰也不是普遍真理 (1 / 2)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這麼正式的場合,皇帝直接搞出這種事,當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侍立的勳衛立刻衝出,拖著那人就往外走。

外面的人也匆匆端來了湯水,這種場合誰也沒想到有人會洗頭,但朝中設定大宴本就不缺熱水。

大臣被勳衛架著往外出,卻依舊努力梗著脖子,喊道:“陛下!陛下!”

“夫子做《春秋》,實不是擔心真正的夷狄,而是擔心諸侯淪落為夷狄舉動啊!說的就是本朝啊,本朝正有慢慢滑向夷狄的趨勢啊!”

“本朝既以保天下為大義,就不可淪落為夷狄啊!”

“強行教化,輸出道德,這與西洋諸國強制讓人信天主教,又有什麼區別?若天朝和西洋人做法無二,那與夷狄何異?此誠真亡天下啊!”

“外交通使,竟不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不是已經亡了嗎?”

“陛下!陛下!”

忠誠的喊聲在大殿內迴盪,劉鈺也不禁動容。

此人真可謂是脊樑!

不過到底算是啥的脊樑,那就不知道了。

劉鈺自己也沒搞清楚。

這種人放在明末,劉鈺絕對相信,此人會死的可歌可泣,最起碼也得是絕食而死,拒不降清,也不投順。

如果沒有大順的干涉和改變歷史,多半會和劉宗周類似,在滿清時代,從祀孔廟。

這種人,劉鈺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脊樑是有的,知識也是有的。說他有錯吧,站在傳統的角度那也沒錯,皇帝這一步邁的確實有些大,思想上反動回漢唐了,數百年形成的理論浸潤,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其實以現在大儒的角度看,假如沒有了上下尊卑,沒有禮法森嚴,也算是一種亡天下。楊朱墨翟之學若是興盛,也是亡天下。現在天朝竟然要放下身段和西洋夷狄平輩論交、甚至要主動輸出文化,教化夷狄劃定勢力範圍,這也是一種亡天下。

大順這邊也就古儒一派,採取原、教旨主義,要求直接看先秦古籍,不要聽後世的註解。但除了特別鑽牛角的古儒一派外,終究還是要看後世註解的,天子不治夷狄的說法,還是大有市場的;《春秋》裡對夷狄的擔憂,不是擔憂真夷狄,而是擔憂諸夏自己不行仁義而走邪道變成夷狄,也是大有人信。

大順現在是不是走了邪道?

劉鈺當然可以理解,以這些人看來,肯定是走了邪道的,而且是走的歪的不能再歪了,快要自己變成“窮兵黷武、以力壓人、無恥耍詐、悖棄禮法”的夷狄了。

大造海軍,是為窮兵黷武。

劉鈺帶兵在琉球搞大清洗,和班超做的事差不多,標準的欺弱凌寡,以詫奇功,這是以力壓人。

借琉球之事,攻打日本,實際上並不是為了琉球、禮法,而是為了財富、通商,這是無恥耍詐。

放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下觀、要和西洋人傳播基督教一樣強行輸出意識形態,這是悖棄禮法。

總之,不說快要成為“貪冒無恥肆行而不顧”的秦楚這種“半夷狄”,也和“出於詐力,而參之以仁義”的非純中國的齊、晉差不多了。

劉鈺可以理解,甚至也明白,今天這事不過是這些年大順內部積累的矛盾的一場爆發而已。

本來大順靠著學邊緣學問實學幾何測繪的良家子,和科舉儒臣達成平衡。這種平衡積壓之下,矛盾極大,只是皇帝的平衡術玩的還算好,總能壓得住。

結果大順前些年禁教了。禁教之下,即便皇帝為了防止出現“借禁教之名,連實學也反對”的情況,早早分出了“實學”和“西學”的區別,但效果並不是很明顯。

禁教之後,保守主義勢力迅速抬頭,甚囂塵上,全面反撲。

結果看現在的架勢,皇帝並不準備繼續保守,而是試圖繼續往前走,甚至走的比以前還激進。

早就積壓的矛盾,藉著今天這件事,終於有人繃不住了,徹底撕破了臉。借古諷今,說唐太宗的四過,其實句句都是在噴大順現在的政策。

但顯然,皇帝並沒有準備好。作為實學一派實際上的領軍人物,劉鈺太清楚了,實學一派現在實力完全不足。

可是,保守派也看到了危險。

這一次賠款之後,要在一些地方大辦實學,甚至要搞分齋教育,十年二十年後,這就是一支完完全全可以和經學分庭抗禮的力量,可不是那群人數稀少的良家子。

所以這事劉鈺才有些看不明白,感覺從一開始就透著詭異。

如果皇帝想改革,現在要學的是漢文帝,不爭論、不爭辯、悄悄發展,積蓄社會變化達到某種閾值。

如果皇帝不想改革,現在就更不應該在這種場合,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或者,皇帝膨脹了?以為自己可以既當皇帝,又當儒學理論家,改造儒學、至少改造天下觀?

這未免就有些沒點數了,劉鈺心道自己水平是差了些,但皇帝你啥水平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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