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自然是天朝的外面。
天朝可不只是大順,而是包括周邊的藩屬。生於大順,那麼天朝的周邊其實就沒什麼看頭了。
康不怠是想著去西洋看看的,但這些年一直沒有機會。
所求者也不過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聽到劉鈺說過些日子可能又機會出去外面看看,忙道:“公子也去?”
“嗯。我之前已經向陛下提出了。倭人之事一定,朝廷會任命我為南洋宣慰使,去宣慰一下南洋的華人,同時監督荷蘭遷徙巴達維亞華人之事。”
“待那邊的事一定,我還要去一趟歐羅巴。不過子明就不要去了,閩粵海軍基地初建,你要卡好位置。若是現在離開,日後可就沒有位置了。”
這些年沒少和西洋人貿易,都知道前往西洋要趕上季風,是以一般都是冬季出航。
如果說時間緊迫、半年之內讓康不怠完成這兩本書,留一地雞毛的話,那就是說今年冬天就要起航出發。
而起劉鈺肯定還要先去宣慰南洋,康不怠可能也要跟隨,這時間就有些更緊了。
“荷蘭的事,公子到底怎麼考慮的?”
康不怠也知道劉鈺一直盯著南洋不放,不管是之前訓練青州軍征伐準噶爾、還是攻打日本簽訂條約,其目的都是為了讓朝廷能安下心無有後顧之憂、以及見到開戰有利之後,向南洋方向擴張。
現在西北平定了,攻打日本訛到錢了,萬事俱備,自然要盯上南洋了。
可是,到底該怎麼對荷蘭動手,康不怠想聽聽劉鈺的想法。
“先讓利,讓荷蘭人安心。借日荷貿易被清除的補償之名,降低荷蘭的關稅和船入港稅。這件事,我不能出面。得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
“去南洋宣慰,這件事非得我去。在天津,我帶人打了荷蘭水手,我是白臉。”
“用南洋當‘人質’,先逼迫荷蘭默許‘中瑞聯合貿易公司’。這幾年先讓海商去歐洲趟趟路,擴充套件一下業務,和荷蘭、英國的走私販子們親近親近,拉拉關係。”
“我去南洋嚇唬一番,迫使荷蘭人不得不同意咱們和瑞典合作貿易的事,做出一副不同意就打南洋的態度。現在,過了好望角,沒有荷蘭人點頭,啥也辦不成。這是沒辦法的事。”
“然後就是等時機了。時機一到,直接摁死,絕不給任何的還嘴機會。”
用南洋做人質……這個想法很合康不怠的胃口,笑道:“公子這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啊。奪了日荷貿易,給減免關稅,再要求荷蘭承認中瑞合資。這時機,選的可真是個時候。”
這裡面不只是荷蘭的事。
英國現在已經和西班牙開戰了,大順對日一戰,也正是告訴英國,大順的海軍是亞洲不可忽視的力量。在西方地理學的東亞、當然也包括東南亞,沒有大順點頭,什麼事也辦不成。南亞嘛,現在放個屁都不響,大順可能還不如阿富汗有影響力。
呂宋,大順想讓西班牙贏,英國就拿不下;想讓英國贏,西班牙就守不住。只要大順不想著趁機拿呂宋,那就無欲則剛,左右逢源。
現在英、西都可以確保會對中瑞合資一事默許,至少不可能在明面上反對。
葡萄牙不敢。法國作為大順盟友,滿腦子想的都是改土歸流,本國關稅又重、又不喝茶、對中瑞聯合走私這種事自是不甚放在心上。而且法國一直在支援瑞俄開戰,本來就攛掇瑞典對俄開戰,又不給錢,大順幫著給錢,法國還是很樂意的。
其實大家都不是傻子,瑞典那小破地方,能賣多少中國貨?每年好幾條船往哥德堡進,瑞典又拼了命造大船,傻子都知道這些貨都走私到了歐洲和美洲殖民地,而且瑞典賺到錢了。
但劉鈺選的這個時間點實在有些噁心,幾個能在海上有話事權的,只能全都啞巴吃黃連、有苦也不言。
歐洲大國裡還剩下個俄、普、奧、丹。
俄國海軍在黑海和奧斯曼玩玩得了,連大黃貿易都要官營壟斷的窮吊,沒資格玩海軍劫掠。
普魯士十年前倒是派過阿波羅號來過廣州,但船就400噸,第二年就被丹麥排擠出去了,不用考慮普魯士的態度。
奧地利已經拆了奧斯坦德公司,等於不存在。
丹麥和大順、瑞典一樣,都是奔著走私去的,同是走私犯,走私目的地也基本一致,誰也別看不起誰,有錢大家一起賺。
藉此機會,只要搞定了荷蘭,中瑞合資走私的事就穩了,也就算是踏出了“從坐在家裡賺辛苦勞動的錢、到走出去賺二道販子差價”的第一步。
瑞典海盜在馬達加斯加有基地,一直謀求和瑞典東印度公司合作銷贓,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拉其入夥、轉正,在馬達加斯加拿到非洲的第一個落腳點。
免得大順沒有海軍基地,出了印度,去歐洲商船還行,戰艦半途就得餓死。
大順是沒本事血染阿姆斯特丹的,但拿著南洋說事當人質要挾的能力還有,經中日一戰,也算是能讓荷蘭人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