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果自從上司史萬山死後,便又沉寂了好幾年,他軍職並不高,只是車騎將軍,因平南寧州蠻族造反有功封為儀同,一直都只是中級軍官這幾年一直駐兵在漢中,升職乏力,使他鬱鬱不樂。
這次楊諒造反,他本以為和自己無關,不料,他卻被兵部一紙牒文調入京中,加入楊處道的平叛大軍,並被楊處道任命為第一軍亞將,這使得張果驚喜萬分,見到楊處道才知道,這竟是他徒弟楊元霸的推薦,這使張果悲喜交集,感慨萬分。
十年前,他成為五歲頑童楊元霸的師傅,那年他三十歲,只是一名軍中團主,一晃十年過去了,他的徒兒在邊關初露頭角,屢立戰功,成為天武朝邊將的後起之秀,而他張果已經四十歲,人到中年。
實際上他教授楊元霸也只有三年,他原以為元霸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元霸的成就固然讓張果感到歡喜,但他也為自己的不得志而悶悶不樂。
可沒想到他的徒弟並沒有忘記他,十年後,使他終於得到了他這一生最關鍵的機會,當得知是元霸的舉薦,那一刻他眼睛都溼潤了。
人到中年,使張果格外珍視這次機會,他為先鋒,在蒲津關渡黃河時,率五百斥候偷渡黃河成功,以五百人對三千人,擊敗了蒲津關守將紇單貴,為楊處道大軍渡過黃河立下首功,正是這一戰,他頗得楊處道賞識。
楊處道十萬大軍一路北上,勢如破竹,各州縣守將聽聞是太僕楊處道親率大軍前來,紛紛不戰而降,僅僅三天時間,大軍便推進到了霍邑縣以北。
霍邑縣位於晉州以北,是晉、呂、沁三州交界之地,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尤其霍邑縣以北是高壁嶺,山勢起伏陡峭,像一座巨大的屏障阻斷了北上道路,而霍邑縣以東也同樣是山脈連綿,介山、霍山、烏嶺山三座大山脈延綿千里,將幷州南部一隔為二。
楊諒便命蕭摩何為主將,大將趙子開為稗將,率十五萬主力大軍駐兵高壁嶺上,居高臨下,大軍在高壁嶺上紮下連營,延綿五十里,楊諒又親自率八萬軍為後援,駐紮在離高壁嶺不到二十里的靈石縣內。
楊處道大軍在拿下霍邑縣後,十二萬大軍兵臨高壁嶺下,最後的決戰便在高壁嶺拉開。
張果快步走過大營,一直走到楊處道的帥帳前,躬身行一禮“請稟報大帥,亞將張果參見!”
親兵進去稟報,片刻出來笑道:“張將軍,大帥請你進去。”
張果快步走進帥帳,只見楊處道站在一幅地圖前,久久沉思不語,張果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張果參見大帥!”
“張將軍橡起。”
楊處道坐下,又對他笑道:“張將軍對攻打高壁嶺可有什麼想法?”
張果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山嶺上只有幾千人,那強攻拿下高壁嶺也無妨,偏偏山嶺駐紮有十幾萬大軍,這就不是奪取山嶺那麼簡單了,這就是兩軍決戰,如果強攻高壁嶺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張果便躬身道:“卑職以為奇兵為上,強攻為下。”
楊處道點點頭,他也是這樣考慮,他又笑問道:“那怎麼個奇襲法?”
“卑職以為,大軍可以走雀鼠谷,繞過高壁嶺,直接進攻靈石縣漢王軍,漢王軍必然會向高壁嶺上駐兵求救,然後埋伏一支弓弩軍在高壁嶺山後,可趁其不備,半路伏擊,此戰必勝。”
楊處道撫掌大笑“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他拍手兩下,幾名親兵領著兩名道士走進大帳,兩名道士身穿黑布道袍,腰束布帶,年紀都在四十歲上下。
楊處道指著他倆對張果介紹道:“此二人是霍山三清宮道士,他們知道霍山內有一條秘密山谷,直通高壁嶺後,你可率一萬軍為奇兵,奇襲高壁嶺的重任,我就交給你了。”
張果慷慨領命“末將絕不辜負大帥明望!”
張果接過楊處道令箭,轉身出營,楊處道隨即命長孫晟率三萬軍扮作主力與高壁嶺上敵軍對峙,楊處道則親率八萬大軍,沿著汾水西岸穿過雀鼠谷,直撲靈石縣。
霍山山勢陡峭,一座座山峰聳向天空,山上覆蓋著濃密的森林,偶然也會露出大片筆直的陡壁,陡壁上或寸草不生,或者爬滿藤蔓,這些峭壁就像被刀削過,峭壁下堆滿了各種形態萬千的岩石,有的小如鵝卵,有的巨如三層高樓,一條彎曲幽長的山路便從這些大大小小的岩石中穿過。
夜幕初降,山路上格外地寂靜,兩邊樹林和岩石縫隙中傳來沙沙的聲音,偶然會有一隻夜梟從大樹上發起,發出慘厲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但很快,山路上的寂靜便被一支行軍隊伍打破了,一萬步騎兵兩人一排,在潮溼但不泥濘的山路上疾速行走,馬蹄雜沓聲,戰刀的鏘鏘聲和偶然傳來的輕輕談話聲,山道旁的大樹上不時有一群群宿鳥也被驚醒,撲愣愣飛起。
張果騎在戰馬上,一邊走,一邊和一名道長說話“崇碧道長,你說這條山路年初才出現,這是什麼意思?”
兩名道士,一個崇碧,一個叫崇元,都是本地人,他們道觀就位於霍山東面,兩人是來下山來採辦物品,聽說高壁嶺上有叛軍阻路,便主動找到大營,願為朝廷大軍帶路,楊處道在一番盤問後,最終相信他們是真心願為朝廷效力。
崇碧道士騎在一匹毛驢上,他捋須笑道:“這條山谷叫永安谷,因為它一直通往永安縣,其實這條山谷一直就存在,但前方被一塊巨巖阻斷,行人到達巨巖後,就必須攀巖而過,牲畜走不了,所以這條穀道不太引人注意,大家寧可從高壁嶺走,也不遠,路也好走,但就在今年年初,那塊巨巖突然斷裂,中間出現一條狹窄的巖道,就像被刀劈開一樣,這樣牲畜就可以從巖道中透過,使這條穀道真正可以利用,過了巨巖,再走十里,便到了高壁嶺背後,另有一條山谷直通叛軍大營北面。
說到這,崇碧道士一指前方“將軍,就是那塊巨巖!”
張果也看見了,一塊巨大無比的岩石放佛從天而落,正好鑲嵌在狹窄的峭壁中間,把整條穀道堵得嚴嚴實實,這塊岩石寬約八丈,高十餘丈,上面長滿了藤蔓,就在岩石中間出現了一條寬不到一丈的石縫,正好可以牽馬透過,裂縫很新,果然就如道士所說,是今年年初才裂開。
隊伍開始縮為一隊,舉著火把,從這條長數十丈的石縫中一一透過,透過石縫,大約又走了十里,前方出現兩條岔路,一條通向永安縣,另一條山谷便是高壁嶺。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高闢嶺背後,距離叛軍大營不足五里?火把全部滅掉,一萬隋軍在兩名道士的嚮導下,走進陰暗潮溼的山谷,向叛軍大營摸索而去。
靈石縣是一座小縣,城牆矮小破舊,高不足兩丈,基本上沒有什麼防禦價值,而且城內狹小,只有不到千戶人家,點一炷香便可繞城一週,最多也只能容納一萬餘人。
楊諒的八萬大軍,只有三千親衛和他駐紮在城內,其餘大軍都駐紮在城外,楊諒將臨時行轅安置在縣學,這也是縣裡最好的一組建築,約二十幾間屋子,楊諒便住在縣學中的文昌閣內。
此時已是五更時分,文昌閣內依舊燈火通明,楊諒又是一夜未眠,他已經三天沒有閤眼了,嚴峻的局勢使他越來越焦慮,原本有十九州響應他的舉兵,但代州大敗後,支援他的州縣紛紛倒戈,他現在只剩下一小塊地盤,包括太原城在內的太原府南部,以及靈石縣所在的呂州,只剩下這一小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