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是什麼人?”一名軍官攔住他們去路,厲聲問道。
楊元霸取出一面金牌,高高舉在軍官面前,這是長孫晟的出使金牌,可在天下任何州縣通行,軍官肅然起敬,立刻回頭一揮手,“開門放行!”
城門開啟,楊元霸帶著幾名手下和數百匹馬,緩緩走進大興城。
一進城門,喧囂熱鬧的氣氛便撲面而來,行人往來穿行,絡繹不絕,和五年前相比,人們衣著打扮明顯不同,五年是穿布帛者多,穿綢緞者少,現在卻反過來,穿綢緞者多,而穿布衣者變少了,連騎在毛驢上的婦女所戴的羃帽也墜上了珍珠,用白緞為質,頗顯招搖。
延平門靠近利人市,在大街上也可以看到來自天下各國的商人,戴卷簷虛帽的粟特人,穿緊身胡服的突厥人和鐵勒人,身材偏小的高麗及新羅國人,還有這兩年剛剛出現的日本國人,自從五年前日本使臣小野妹子第一次出使天武后,從日本來的遣天武使開始源源不斷來到中原,最多便是聚集在京師。
但不管是本地京城人,還是來自海外的商人,每個人都衣著光鮮,容光煥發,相比之下,他們幾個人卻面板黝黑,衣甲寒酸,他們的衣甲經過風吹雨打,日曬雨淋,顏色都褪了,衣甲縫中還有斑斑血跡,難怪守城士兵看他們都有點目光不屑。
邊塞軍在天武朝的地位不高,很多都是犯罪之人流放到邊塞充軍,在世人交往中,聽說對方是邊塞軍,首先就會看輕一等,若不是楊元霸有長孫晟的金牌,他們連城門都進不了。
楊元霸並不是去楊府,此時楊素在仁壽宮,不在京城內,他便不想回去,而是去找嬸孃和妞妞,那才是他的親人,她們的房子也在玉樓坊,離楊府約隔有幾條街。
一晃離家五年,楊元霸再次回家,心情十分激動,也很緊張,坊裡的一切都沒有變,賣糖粥的張五爺還挑著發黃的竹製駱駝擔,坐在坊門前招呼生意,相貌沒變,只是鬚髮變白了很多,額頭又添了幾道皺紋。
楊元霸卻相貌變化很大,尤其身材長高變魁梧,張五爺竟然一下子沒有認出他來,他看了半晌,忽然認出來了,“你是....元霸吧!”
楊元霸拱拱手笑道:“張五爺,五年不見了,你身體可好?三郎娶妻成家了嗎?”
三郎是張五爺的兒子,比楊元霸大三歲,小時候常在一起玩,張五爺呵呵笑道:“我身體不錯,三郎前年也成婚了,還給我生個孫子,元霸,這幾年你到哪裡去了?”
“我從軍去了,張五爺,我先走了,有空來看望你老。”
“哎,慢走!”
張五爺想起元霸三歲時,帶著妞妞拿一枚錢來買糖粥時的情景,一晃十幾年過去,這孩子居然長得這麼高壯,而且從軍去了,從軍好呀!有出息了。
這時,張五爺忽然想起一事,臉色一變,不好!
.........
楊元霸心中緊張得怦怦直跳,眼看要見到嬸孃和妞妞了,他想象著見到嬸孃時的情形,嬸孃一定會把他摟在懷中,放聲大哭,埋怨他幾年不寫信回家,不知她的頭髮又白了幾根,楊元霸的鼻子微微有點發酸,他從小沒有母親,嬸孃就是他的母親。
他又想到妞妞,一定長得更高,更加標緻了,出落得應該像芙蓉花般美麗,也不知她出嫁沒有,楊元霸心中忐忑不安。
已經遠遠看見那株枝繁葉茂的老杏樹,楊元霸心中一熱,加快馬速向巷子裡奔去。
可越靠近宅子越覺得不妙,他竟感到一種死一般的沉寂,當他的家出現在他面前時,楊元霸驚呆了,到處是殘磚斷瓦,被燒成焦炭的屋樑,坍塌房屋,只剩半堵牆沒有倒掉,但牆面被燻得漆黑,院子裡和房間裡的荒草已經長到一人高,至少已荒廢了三四年。
楊元霸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形,他的家顯然是被一場大火燒燬了,隔壁沒燒到,惟獨就燒了他們這一戶,那嬸孃呢?妞妞呢?她們到哪裡去了?
忽然,他調轉馬頭,猛抽一鞭戰馬,緊咬嘴唇向楊府奔去,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楊府承諾過替他照顧嬸孃和妞妞,這就是他們的照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