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棒槌就是在古董行渾水摸魚的人,棒槌是指古董行不太懂的人,由於馮棒槌眼力不夠,又著急發財,經常買到打眼貨,所以大家都叫他馮棒槌,以至於真名叫什麼都忘了。
馮棒槌最離譜的一次是居然花了八千買了一個新燒的碗,當時還跟我炫耀,說這是乾隆本年的碗。
我淡然一笑,當著他的面,用刮刀把碗底上的“乾隆年制”掛漿款去掉,隨即露出讓他終生難忘的五個字:微波爐專用。
本來我和馮棒槌不是一類人,但自從見過他姐馮慧之後,我就暗下決心,馮棒槌這個小舅子我認定了,沒錯,我要當他姐夫,儘管馮慧本人不太樂意。
在我看來,馮慧完美得就像古董行裡的絕世珍品,只需讓人多看一眼,便會念念不忘:白皙的肌膚,窈窕的身段,細柔的聲音,聰明賢惠,落落大方,簡直無可挑剔。
週六的早晨,我早早來到古玩店鋪,開啟門板等客上門。
古董行不同於其他行當,沒有沿街吆喝的習慣。
因為買主們一旦看到店主吆喝,就算是想買也不敢買了,同時肯定在心裡咒罵:真要是好物件,還用得著吆喝嗎?一定是在推銷砸手貨。
我一邊揮舞著雞毛撣子將百寶閣上面的塵土拂去,一邊發微信跟馮棒槌約晚上的飯局,順便叮囑他帶上親姐。
幾分鐘後,馮棒槌給了回覆:沒問題,至於我姐來不來就另說了,但她就是不來,你該請吃飯還得請,別整的跟上次一樣。
我又回:放心吧,指定讓你吃個痛快,對啦,前幾天你說要下鄉收貨,去了嗎?
我正在等馮棒槌回覆的時候,我的發小亮子引著一位中年男人進了店門。
“吳斌,今兒給您帶來一貴客,南方的趙老闆,認識一下?”
亮子半彎著腰,伸出手掌,笑嘻嘻地指向身旁的趙老闆。
“好呀,亮子介紹的朋友,那能有錯嘛。”我起身迎客,並趁機打量趙老闆。
只見他穿著一套淺灰西裝,儘管體型有些臃腫,卻流露出無形的威嚴,讓人不敢小覷。再看面相更是貴不可言,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最醒目的是他那隻蒜頭鼻,這種鼻相大多是不差錢的金主,唯一不足的是眼袋發黑,想必應該是損耗過度。
“很高興見到吳老闆,我今天一定不會空手而歸了。”趙老闆一把握住我的手,邊說邊搖。
“別愣著呀,趕緊入座,吳斌把你前幾天買的好茶,給趙老闆泡一壺。”亮子用手指輕輕捅了下我的後腰,我會心一笑,知道趙老闆一定是衝著我店裡某個物件而來的。
我從博古架上取下一隻乾隆粉彩提樑壺,泡了一壺雨前龍井,又選了幾隻粉彩花卉水杯配上,小心翼翼地端到趙老闆跟前。
“好茶配好壺,不錯。”趙老闆盯著眼前的茶具,嘴角浮笑,連連點頭。
“您倒是喝茶呀,茶壺再好看,它不解渴呀。”亮子端起一杯茶放在趙老闆跟前,隨即轉身看向我,淡淡地說:“是這樣,趙老闆喜歡古典傢俱,我記得您有一對紅木百寶嵌掛屏,拿出來讓趙老闆瞅瞅唄!”
我心裡咯噔一下,狠狠地瞪了亮子一眼,我確實有一對掛屏,但現在還沒打算賣,那可是路份極高的好物件,捂上幾年會更值錢。沒想到亮子卻給我捅出去了,並且一聲招呼不打,直接把人帶到了店裡,著實有點壞規矩。
亮子見我生氣,趕忙說了幾句軟話。
我短暫糾結後,還是把掛屏抱了出來,瞬間趙老闆眼睛就直了,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來了一句簡單粗暴的稱讚道:“嚯,牛上天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