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淨蓮舒展的動作一僵,整個凝固在妣修手裡。
妣修嘴角微揚,接著又道,“我知雲極峰荒涼你不喜,不過尋遍這四山四荒,也就雲極峰峰頂的天地元息最是濃郁了,到時就算你埋在土裡,也能吸吶的到,也不會耽誤你沐日月之光,待到千年一過,你養好生息,便可用淨蓮之身化形了!”
說著還悄悄瞟了淨蓮一眼,補充道,“只是這千年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雲極峰上冷清,到時怕是要委屈你了!”
話音剛落,就見淨蓮方才僵住的葉瓣,此時正一片一片的耷拉下去,一副蔫了的模樣,不知是不願被埋進土裡,還是不願上雲極峰,最後乾脆癱在妣修掌心中。
淨蓮如此模樣,惹得妣修哈哈大笑一通,笑過後又不忍見它憂鬱,柔聲哄道,“好啦好啦,又不是讓你自己去,到時我陪你上雲極峰,定在那處守你千年,待你化形,可好?”
只這一句話,淨蓮便‘唰啦啦’的立起了蔫嗒嗒的葉瓣,迎風招展著,顯示著它的好心情。
妣修滿心柔軟滿眼寵溺的看著掌心中的淨蓮,彷彿他看的不是一朵蓮,而是世間至寶一般。
他在塵世尋覓了一萬四千年,終於尋回了崇伯的七識十二通竅,如今只差一識便得圓滿,到時他便能以淨蓮之果為崇伯重塑形體了。
這萬年間,他尋遍世間的每一個角落,踏過每一寸土地,過程極為艱辛,但他從未覺得苦,尤其是尋回了慧識之後,察覺到崇伯竟能聽懂他的話,並試圖用動作與他互動時,便更為欣喜了。
那時,他直覺自己像是走過了無盡的黑暗,終於迎來了清晨的一縷曙光,在那之後的每一天,無論尋得還是不得,他心裡都是滿滿的希望。
如今在瞧淨蓮的模樣,更是覺得成功在望,也許明天,也許下一次出遊興許就能尋到崇伯的最後一識了。
淨蓮之果塑形要千年,千年而已,他可以等,多少個千年就這麼過去了,他不介意再多等幾個千年,雖然心裡也焦急,幸得近些年來心性修的頗佳,他忍的住等的起。
第二日,妣修便與師父辭別,揹著琴帶著淨蓮下了千佛崖,雖目的是去探望羲皇和嘲風,他卻仍如往日遊歷那般,一山一水的緩慢而行,如此做法自不是為了賞景,而是為了尋崇伯那飄蕩在外的最後一識。
世人常說志之所趨,無遠弗屆;窮山距海,不能限也。此話果真不假,妣修此行出山未走多久便遇上了崇伯的最後一識。
那是在一處焦山之上,剛行至此處,瞧那皸裂的地面和遍地的焦石,妣修便知這是到了魔族的地界了。
伊諾自失了瀲蕪後心性燥的一塌糊塗,帶領的魔眾自然也沒什麼好脾性了,為了不節外生枝正欲變幻個模樣時,淨蓮卻突然激動了起來,‘簌簌’的在它袖子裡打著顫。
妣修心下一喜,淨蓮如此反應,定是察覺到它的最後一識,與之起了共鳴,於是妣修四下探查,觀察著淨蓮身上的幽光,順著指引尋到了一處焦山。
正欲上山之時,就聽一陣琴聲由山上傳來,那琴音氣勢恢宏,時揚時抑時疾時徐,忽如一陣海浪,又如一陣松濤,頗有些金戈鐵馬,氣吞萬里之勢,這音律聽的人不由的熱血沸騰,戰意洶洶。
顯然這奏琴之人的琴技甚佳,能用簡薄的音色,彈出如此恢宏大氣之音實屬不易,只是那琴絃的音色實在不是上佳,使得這琴聲也失了一分顏色,稍稍的拉低了彈奏者的水準。
沒想到這魔族之中竟也有如此風月雅士,倒是讓妣修吃了一驚,不過既是風月之士,應是識禮之人,興許這次不必太麻煩就能討回那一識了,如此想著,便馭風上了山頂。
光禿禿的一片焦石山之上,就見兩個少年一個席地而坐正撫弄著琴絃,另一個正手持一把長劍恣意翻轉舞動著,寒光起落之間揚起一片沙石飛舞,直直擊向妣修落地之處。
好警覺,妣修暗讚一聲,抬袖掃去迎面而來的沙石,微笑著落在山頂上,單手豎於胸前,彎腰一禮道,“在下乃千佛崖勿伽羅座下弟子妣修,路過此地,忽聞繞樑之音心生讚歎,特來一會,冒然現身擾了兩位公子的雅興,還請見諒!”
紫袍公子將妣修從上到下的審視了一圈,見他背後果然揹著把琴,這才收起了手裡的劍,同時禮貌的抱拳回禮道,“原來是西天境佛修,失禮了!”
坐在地上奏琴的藍衣公子,卻是兩眼放光的盯著妣修背後的琴,一時間連起身都忘了,更是忘了向贊他琴技之人謝禮,直到紫袍公子低聲朝他喚道,“束蘊,束蘊,你發什麼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