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聽了卻是不幹了,他從前雖也覺的父尊不好,那是因為他不瞭解事情的始末,等臭石頭與他細說後他方才曉得,父尊那時帶走臭石頭,是因察覺到了他的氣息前來接他的。
雖不知父尊為什麼抓了虯龍,但聽方才那兩個小仙娥的對話,定是這虯龍做錯了什麼,何況父尊救了他,現在還是他的恩人,他斷不能讓虯龍這般嘲諷父尊的。
杜衡頗不贊同的說道,“父尊乃眾神之首,心繫世間萬物生靈,慈悲心腸如何會作假?”
虯龍又嗤了一聲道,“心繫萬物?心繫眾生?”突然提高了聲音怒問,“若是心繫眾生為何漫天洪水他卻視而不見,若是心繫世間為何萬物疾苦他卻視若無睹?”說完銳利的眼神射向杜衡,彷彿在向他詢一個答覆。
杜衡被虯龍的氣勢震的一愣,咬在嘴裡的果子都忘了嚥下去。
這話他答不出,他知虯龍這話問的十分有理,在羽山之時他就有所耳聞,在來天帝山之時他又親眼所見,下界的確洪水氾濫,生靈受苦,對呀,父尊為什麼不管呢?
“為神者尊,為仙者貴,還不都是一樣以萬物為芻狗,誰又曾真的把世間疾苦看進眼裡,只有崇伯,只有他犯傻,偷取了父尊贈予天帝的賀禮息壤,想以己之力拯救蒼生,卻落得個被碎仙格,打散靈識的下場,偏眾神眾仙還覺他理該受罰,你說,憑什麼?”虯龍怒甩衣袖扯的手腳上的鐵鏈叮噹作響。
“我,我,我不知。”杜衡磕磕巴巴的回覆道。
“不知,好一個不知,那我來告訴你,他們不配為神,他們不配稱仙,統統不配!”虯龍一道勁力掃過杜衡衣袖,將石桌上的果子,瓷瓶全部打落在地,語帶瘋狂道,“入魔又如何,只要能救他,就算永世為魔我都甘願!”
瓷瓶落地的清脆聲,果子滾遠的骨碌聲,待到這一切都停止後,洞裡又恢復了一片安靜,襯的虯龍那粗重的呼吸聲尤為清晰。
杜衡呆愣的看著虯龍那僵立著的身形,周身的氣勢漸漸弱了下去,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去,最後將自己的身子瑟縮成一團,靠在石臺邊沿上,悔恨哽咽道,“怪我,當初為何不阻攔他,為何要由他將息壤帶走,當時為何要假作不敵,由他將我封印至墟空,為何要成全他,全都怪我……”說完後竟低聲嗚咽了起來。
良晌後,杜衡才反應過來,走向虯龍身側,蹲下身子安慰道,“你別難過了。”
虯龍聞聲猛的抬起頭來看著他道,“幫我逃出去!”
對,他要出去,崇伯的靈識被打散扔到下界去了,他要去將崇伯的靈識尋回來,而這棵杜衡草如今承了父尊的血脈定能劈斷這捆仙鎖。
“幫我劈開這鎖鏈,就算你還了我昔日對你的救命之恩了,如何?”虯龍定定的看著杜衡說道,雖然他心知那所謂的救命之恩本就是莫須有的,可如今他也顧不得了。
“啊?”杜衡向那仙氣縈繞的鎖鏈看過去,為難的道,“我這三腳貓的法術,怕是劈不開這鎖吧?!”
“可以,你今時已不同於往日,是承了神格的神族,必然能將這捆仙鎖劈開!”虯龍看著他肯定的說道。
杜衡看了眼那鎖,又看了看虯龍堅定的神色,仍有些不信的問道,“真的?”
虯龍急急的站起身子,扯動出一串叮噹聲來,將雙手高高抬起,伸到杜衡頭頂大呵一聲,“來吧!”
杜衡站起身,瞧了一眼虯龍伸過來的胳膊,又向那石臺鐵鏈冒出的地方指了指,頗不自信的道,“我還是劈那處吧,萬一我沒劈開也不至傷了你。”
杜衡走上石臺,看著那圓石臺的四角處由裡向外延伸出來的鎖鏈,走向最上方的一角,站定後深吸了口氣,調動靈氣聚於指尖,將氣凝做凌厲的光刃,向著那粗鎖鏈劈砍而去。
隨著光刃與鎖鏈相撞發出的“叮噹”聲,那粗如壯漢臂腕般的鎖鏈竟真的應聲而斷了。
杜衡呆愣著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斷成兩截的鎖鏈,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怎麼都沒想到他能劈開,他答應劈,也真的只是上來做做樣子,可如今這臂腕粗的鎖鏈竟真的被他給劈斷了,怕不是個假的吧?!
虯龍見此情形卻是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忙催促道,“快,劈另外一邊。”
杜衡在虯龍的催促下木木的走向圓臺的另一角,這次卻是沒如方才那般毫不猶豫的舉起手劈向鐵鏈,而是轉頭看向虯龍。
他真的要放虯龍出去嗎?那兩個小仙娥說虯龍咬死了兩個族老,若是真是,這可是平白的造下了殺孽。
可聽方才虯龍所言,他也並沒有做什麼壞事,他只是想救那個意欲救蒼生卻遭橫死的仙君。
“快呀,”虯龍見他瞅著自己發愣,著急的又催促了一聲。
杜衡甩了甩頭,將那些複雜的想法甩到了九霄雲外,心道,算了,不想了,別人孰是孰非他並不知情,不能評判功與過,但虯龍救他卻是實實在在的,這個恩他的確應該報,於是在次聚起靈氣凝於指尖化為光刃,一一將鎖鏈劈斷。
虯龍也不嫌棄他劈的鏈子留的尾巴過長,在最後那根鏈子應聲而斷的一瞬間便衝了出去,聚起靈氣將洞口的結界破開,在天將們反應過來之前化作龍身,飛入雲空之中,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被遺忘在洞裡的杜衡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在他劈完鎖鏈,累的半死,又看著虯龍眨間便消失不見後,方才想起要脫身,剛急行至洞口處,便迎面撞上了感應到結界被破,匆忙趕來的天將們。
洞裡面被囚禁的王孫已逃脫,禁錮王孫的捆仙鎖也被劈斷,還有正好跑出洞口被天將們迎面撞上的杜衡,這可真是抓賊抓現場啊,舌燦蓮花都沒用了吧!
而且更不湊巧的是,這個天將頭子他竟然認識,正是那日在無上天論道之時,竹林小路上嘲諷他的那位摺扇男。
摺扇男今日倒是佩劍未佩扇,瞅見他也先是一愣,隨後嘴角立馬扯出一絲輕蔑的笑,對著他道,“不曾想神族的杜衡少尊竟是與我族王孫也有舊交,只不過王孫今已入魔,被天帝關押在此,勒令潛心修煉驅除魔心,少尊卻先是不聲不響的光臨我天族禁地,又堂而皇之的放走王孫,不知此為何意啊?”
經上次一面,杜衡深知這位仙君應是看他極為不順眼的,可奈何他今日還就犯在了他手裡,偏生他還給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只得緊緊的閉上了嘴,一言不發。
摺扇君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道,“既少尊無法給我族一個合理的說法,那便請少尊隨我等走一趟吧!”說完轉過身對著身邊的天將厲聲道,“押上,帶走!”
天族天帝如今重傷閉關中,族中一應事務皆由晏龍代為打理,如今為著替虯龍在下界造出的殺孽收尾,晏龍又親身下了界。
天帝閉關,晏龍殿下下界,這族中一應事務自然也就積壓了下來,而這被積壓的事務中,也包括了神族杜衡少尊入天族領地私放王孫一事。
被摺扇男帶走的杜衡則是被關在了天帝山雲巔之處的仙宮之中,這處殿宇金瓦覆蓋琉璃做沿,雕樑畫柱,瓊樓玉宇,遙遙望去一片蔥蘭遍地,瑩白翠綠之間似塗染又似天成,怎麼看都不會覺得此處是囚禁犯人之所。
當然,神族的杜衡少尊自然也不能以犯人的身份被囚禁,自然是要好屋好殿的住著,好茶好點的伺候著,只是被軟禁在了仙宮之中,等待晏龍回來時在做處置。
禮遇上自是不曾怠慢與他的,只是這好宮殿的軟榻他不曾睡過,仙露佳釀也不曾飲過,不僅什麼都沒有享用到,他甚至這半月來都未曾好好的飲過一口水,睡上一覺。
原因?原因自然是那腹黑的摺扇男,面子上做的天衣無縫卻在裡子上陰他,美其名曰,“少尊既能劈開捆仙鎖放走王孫,小仙自是要堤防少尊趁機逃脫,並非小仙小人之心,而是私放王孫這麼大的罪名,小仙區區仙將之身實在承擔不起,是以,小仙只能在少尊身上略施束縛,還望少尊見諒!”
假惺惺的一番話說完後,便請進了一位修烈焰之火的仙君進來,在他的手腕腳腕上都用烈焰圈束縛住了。
這烈焰圈若是對其他神族來說,的確是一個小小的束縛,只要不出這間屋子,這圈便形同無物一般。
可他不一樣啊,他可是一棵草啊,還是一棵修為極差的草啊,在怎麼承了神格也改變不了他本源是棵草,修為還頗不堪的事實啊,他對烈焰之火可是沒有一點免疫能力的。
是以,這半月來他只能在這烈焰圈的禁錮下,穩穩的坐在椅子上,連動一下都要承受著混身被灼燒的疼痛,若敢有大動作,他的整隻胳膊整條腿怕是會直接被這烈焰火烤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