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果然好眼光!”
眾口一詞的稱讚了一番王輔臣的威武雄壯之後,李自成下旨,封王輔臣為果毅將軍,這幾日便在駕前聽召,整頓兵馬,待兵馬齊備後便率軍前往寶山魯豐一帶,準備迎擊清軍的大隊人馬。王輔臣下去自行檢點兵馬請領器械不提。
翌日。
早朝,群臣像往常一樣行禮見駕,李自成卻匆匆的應付了一下之後,又把目光投向了一份奏摺。這份奏摺來自洛陽,是守將給李自成的戰鬥奏報,在奏報裡,守將寫道:東虜來勢洶洶且火器精良,其主帥更是口出狂言,言不管金城湯池,列炮數百,只管猛轟,無不可破之城。然洛陽軍民皆感念陛下當日救助之恩,寧死城上,不死城下。故東虜雖炮子如雨,曾轟塌城牆數十丈,然守城軍民以身軀揹負磚石,或投以擊賊,或填充缺口,箭矢彈丸如雨,軍民傷亡頗多,往往屍骸與磚石齊落填於缺口,虜賊終不能破城。臣為陛下臣子,當為陛下盡忠,然洛陽兇險,臣難料明日,唯望陛下速派援軍,不使洛陽化為睢陽。
李自成緊鎖眉頭反覆的看了幾遍奏摺,然後讓人把奏摺交給群臣傳閱,等主要的大臣都看過了,李自成說:“各位愛卿,根據奏報,東虜憑藉重炮,猛攻洛陽,幸虧洛陽軍民拼死抗敵,才保得洛陽周全。林泉,你說此次東虜攻打洛陽,到底是疑兵還是主力精銳?”
李巖微微思索了一下笑道:“陛下何必戲耍我,凡攻堅城,必然是先清理外圍,然後才徐徐圖之。這次東虜雖然攻勢兇猛,但是卻一反常規,我看這恰恰證明我們的判斷是準確的。而且今日我剛剛聽聞一件喜事,先賀喜陛下了。”
李自成搖搖頭道:“林泉莫要取笑我,我有何喜事?”
李巖道:“陛下,山東發生大事了。聽聞山東有南粵軍駐淄川的守望隊隊長名曰謝遷,因東奴在山東各處州縣推行剃髮令,不從者動輒斬首抄家,又有圈地投獻等惡政,引起民情洶洶。謝遷已經在高邑舉事,殺了當地土豪張聖鵠,圍攻淄川縣,誅殺首先倡議剃髮易服之漢奸孫之獬滿門,以豬鬃插入其人全身,號稱為其植髮,其家中婦女不分老弱貴賤,盡數為將士所辱。又聲稱李華宇未死,號召山東各地軍民驅逐韃虜,恢復中國,支援新政,殺盡附逆。雖然山高路遠,訊息難免有所誇大,但是李華宇曾經把遼賊殺的落花流水,我料定遼賊必然會優先解決山東的叛亂。所以洛陽的攻勢,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東虜的重點,必然還是魯山寶豐。”
山東在清軍的整個戰略態勢上,屬於左翼、東線。又是與南粵軍兵馬直接對壘的所在,這裡海岸線綿長,港口眾多,且又有魯南山地的千山萬壑,一旦淄川等地的義軍與魯南的南粵軍兵馬遙相呼應,或者是被謝遷衝到了海邊,從海上獲得了南粵軍的補給支援,那麼一來,清軍的東線便有崩潰之虞。
“所以,多爾袞的主要精力勢必被山東牽制。在我大順這邊,洛陽、寶豐一線,不過是以偏師佯動牽制我軍罷了!”
李巖的分析,入情入理,有理有據。在李自成劉宗敏李過這些打了一輩子仗的大順君臣看來,完全合乎邏輯。有了這樣的好機會,劉宗敏不由得搓著滿是老繭的大手,“直娘賊的!趁他病要他的命!咱們就先把他韃子的西路偏師幹掉!收復山西、陝西!把韃子趕到長城外面去啃沙子!再和梁國公一道幹掉多爾袞再說!”
在場的大順將領對汝侯劉宗敏的倡議紛紛附和,更有張鼐、王四兒等一群年輕將領紛紛請戰,願意為王先驅,幹掉曹振彥這一路人馬,也為我大順出出這口從山海關一直到河南憋屈的惡氣。
李自成聞言卻嘆了口氣道:“各位愛卿,或許朕真不適合當天子,你們告訴我,天子當安坐垂拱,但是朕始終覺著,若不能親往前敵,了敵若指掌,則決心實在難下。朕已經決定了,我要親自帶老營去趟魯山寶豐,一切等朕弄明白了在做決斷。”
群臣聞言連忙反對,而李自成則固執己見,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王輔臣說話了:“臣贊同陛下。陛下,有一句話是這麼說,自古無有坐致中興,天下自古馬上取。臣以為,陛下就是當年的漢高祖,而東虜就是項羽,縱然一時兇狂,也終歸要在垓下魂飛魄散。臣不才,願做追殺項羽的一小卒,為陛下奉上東虜首級。”
眾口一詞,雖然表達方式不同,但是都反對李自成親自出馬。雖然,到第一線親自觀察地形、敵情是李自成多年養成的良好習慣,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他不再是老八隊的闖將,闖營的闖王,而是大順朝廷的永昌天子!可謂是一身而系天下之重。
(在真實的歷史上,他的這個輕騎簡從到第一線勘察地形觀察敵情的習慣,也就便宜了打算在幾個潰散的“流賊”身上發筆洋財的程九百等人。如果不是這樣的習慣,以一軍統帥一個皇帝的身份,外出至少有數百人隨行護衛。區區的程九百幾個鄉下地痞無賴,嚇死他們也不敢來發洋財。)
“陛下,臣有一事啟奏。”半天不曾開口的牛金星,整理了一下袍服,手捧笏板出班行禮跪拜。
“牛先生,有話請講便是。”
“陛下,臣以為,方才丞相所言甚是。如今東虜與南軍有血海深仇,想那李守漢為報殺子大仇,早已摩拳擦掌厲兵秣馬。臣愚見,嘗聞兵法有云遠交近攻,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等語。敵人之敵人便是我之盟友。何況,我大順與南軍向來交好,私下裡商貿往來不斷,糧草軍械道路相見。”
“牛先生,咱們和南軍的關係,大家都清楚得緊,您就不要從唐堯虞舜那個年代說起了。只管說您的。”急脾氣的劉宗敏對於牛金星這種四平八穩的行事風格很是不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頭。
“方才丞相已經說了,南軍要在山東等地尋韃子的晦氣,我大順軍馬在西線出擊。這樣一來,我軍與南軍便是盟軍關係。為了使這種關係更加鞏固,同時,以安梁國公之心。臣以為,陛下不妨降下一道聖旨,明發天下。敕封梁國公李守漢為梁王,世襲罔替,聽調不聽宣。總領江南、四川、兩廣、閩浙、南中等地便是。”
牛金星的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天下的明眼人誰都知道,雖然李守漢眼下是大明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但是,說到底和大明朝廷不是一路人。大明朝廷上的許多人甚至視李守漢為漢室江山的曹操,無不是欲去之而後快。而南粵軍之中,也對朝中文武對南粵軍的軍政制度指手畫腳的行為早就怨氣沖天。只不過,礙於眼下江北的戰局,大敵當前,不好撕破臉皮。
如果大順朝廷的這道敕封李守漢為梁王的旨意一旦明發天下,那麼,這塊遮蓋在南粵軍和大明官僚兩大集團之間的遮羞布,就被徹底的扯下來了。用一句俗話說,黃泥巴落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如果這一招能夠起到作用,無疑,對大順軍的幫助是巨大的。李守漢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會下大力氣來對山東、河南等處的清軍作戰。這對大順軍來說可謂求之不得。
“陛下,臣以為牛先生此舉不妥。非但無用,反而會得罪了梁國公,斷了我軍糧草軍械來源。”李巖對牛金星笑了笑,將他的建議否定了。
他的理由很簡單,以李守漢的實力、地位,他怎麼會接受大順的冊封?要知道,此時的大順,從哪個方面來說比他的實力地位強?兵馬、地盤、錢糧、還是合法地位?
“陛下,若是想讓梁國公能夠接受我大順的冊封,就必須靠我們自己。用我們在西路戰場上的勝利,來顯示出我們的實力。這才有可能讓他在陛下面前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