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打定了主意正式把東南幾省的地盤變相拿到手,但是表面上的工作還是要做足的。好歹也是要給北京城裡的崇禎皇帝留足了面子好做中興之主不是?
於是,雖然說數百名官員聯名的題本被快船送到了京城,但是,梁國公李守漢自己的請罪題本,彈劾自己對部下管理不嚴也是同時送到了崇禎皇帝的桌案上。隨著這份題本一同送到的,還有李守漢對這數百名官員的處罰決定。一律罰俸一年,降級留任。
看到了這個題本,不由得朱由檢同學嘴角陣陣苦笑。“李愛卿,你如何也會玩弄這套手段了?”罰俸一年?罰得不過是大明朝廷給諸位大臣根據官職品級所發放的那幾十兩銀子,還不夠鄭芝龍姜一泓等人喝幾次早茶的開銷。至於說降級留任,更是無稽之談。
這些人在李守漢面前表態站隊,還怕什麼降級留任?只怕降得不夠狠才是!此時降得越狠,日後越是飛黃騰達。
不過,李守漢題本里提出的幾點應對之策,卻是頗為符合崇禎的胃口。也是令朝中大佬們再一次看不清此人的嘴臉到底是周公還是王莽、曹****。
李守漢在題本里喊出了一個口號,此番東南互保,其目的是為大明建設鞏固的東南中興根據地。
除了這個口號之外,李守漢更是在題本後面附上了一個條陳,裡面詳細闡明瞭該當如何將東南建設成為大明的中興之地。草草的看了幾眼,除了準備在鳳陽、南直隸、浙江和贛南贛北等地推行那些已經在兩廣福建等地卓有成效的錢糧制度之外,便是大批的培養官吏,編練新軍。
具體做法是讓朝廷選拔官吏,然後由梁國公府按照南粵軍的官吏標準進行培訓,所需錢糧由梁國公府報效。新軍則是由南粵軍與朝廷聯合建立,朝廷負責兵員,南粵軍負責提供教頭組織訓練,負責練兵所需的錢糧補給。練成之後由朝廷節制該部新軍,任命指揮官。所需的甲冑器械一應物品俱由梁國公府報效。
這些條款,讓內閣的袞袞諸公們頗為在意。誰都明白,南粵軍之所以有今日的勢力和影響。便是在於他們有一個呼應靈便如臂使指的行政體系。若是能夠為朝廷所遴選的官吏也培訓一番,在朝廷轄區內任用,勢必也是會收到類似效果。而且,李守漢這個傢伙當真是錢糧多的沒處用,要為朝廷訓練軍馬。好啊!那就撥幾萬兵馬給他去訓練。反正如今中原、京畿各地災民、流民甚多,豎起招兵旗便有吃糧人。
但是,內閣的大佬們還是很自覺的將球踢到了崇禎腳下。“茲事體大,伏請陛下乾綱獨斷。”他們都清楚,李守漢的這份題本是和前面的那份數百位兩廣官員、南粵軍官員聯名上書的要求東南互保的題本互為表裡的。你同意了他為朝廷培養官吏訓練新軍,便得同意那份東南互保的奏疏要求。否則,得罪了這位大明朝廷的擎天柱不說,兩廣和南直隸、鳳陽、留都各地的官員勳貴甚至是留守太監們都成為你的敵人。
可是,這份罪責若是事後崇禎追究下來,也是他們不好逃脫的。所以。本著天塌下來高個子去頂的原則,他們將最終決定權塞回到崇禎手中。
“擬製旨意。”崇禎看了一眼暖閣內跪了一地的內閣大佬們,心中湧上一陣悲涼,同時夾雜著陣陣噁心。“這便是朕的臣工!有事時拿不出主意,遇事又沒有擔當。平日裡爭權奪利卻是以一當百。唉!”
“傳旨給梁國公,他的題本朕看到了,準了。令南京兵部尚書、督師史可法在鳳陽、蒙城、泗州、亳州一帶招募兵丁,由南粵軍派遣人員攜帶錢糧器械前往操演。務期早日成軍以為朝廷出力。”
稍稍停頓了一下。崇禎又看了一眼腳旁那幾份奏疏,除了那份要求東南互保的題本之外,便是馬士英和王業泰等人要求加入東南互保的題本。他感到渾身無力。向後靠到了椅子背上,“馬士英、鄭芝龍等人所奏,公忠體國,心在社稷。著禮部拿出章程。為首倡議之人每人加世職一等,蔭一子為錦衣衛千戶。”
皇帝既然如此說了,那毫無疑問的,這份東南互保的題本也是被默許了。不過,大人先生們還是要敲釘轉角的確認一下。
“陛下,那這東南互保之事?該當如何?”
“準了!”崇禎口中吐出這兩個字。便如同他自己青衣小帽手捧著印璽跪在北京城門口,旁邊他的兒子們****著上身,手中牽著一隻羊等候著勝利者的裁決一般。只不過,別的亡國之君是被別的軍隊兵臨城下,他卻是被自己的臣子逼到了這一步。
內閣大佬們立刻磕頭領旨,去同司禮監一道擬製旨意下發,飭令有司和該管官員奉旨辦理。只留下崇禎一個人在暖閣內乜呆呆的發愣,不知道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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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對於文人是縱橫捭闔的春秋筆,對於將軍是沙盤推演變為現實,而對於普通老百姓,則代表了沉重的負擔。軍糧民夫器材,都要由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來承擔,要說有所不同的,只是這些付出能否有一定回報的區別。
一條黃河,在世界範圍內不過是一條水量長度都很一般的河流,卻分出了涇渭分明的河東河西兩個世界。
山西依山傍河,位置極其重要,從秦始皇開始,得山西者得中原就是一個共識。因為山西比華北地勢高,比陝西又肥沃富庶,不管是華北政權佔據山西,還是陝西政權佔據山西,都能對對方造成壓倒性的優勢。而不管李自成還是大明朝廷,顯然都不是傻逼,所以這點事還都看得透。因此,雙方都把所能集中的一切力量全部投入到了黃河沿岸,一場決戰一觸即發。
在河東,這些年河東百姓如果同河西的三秦百姓比較起來算得上是風調雨順,同北面的大同、宣府等鎮的百姓比較起來稱得上是國泰民安了。既沒有水旱災害也沒有大規模的蝗蟲滋生,蒙古韃子和遼東反賊的入關劫掠也到不了山西。可是,山西的百姓日子就能過得好了嗎?答案自然是痴心妄想!沒有了天災。也沒有了兵亂,但是,卻在人禍這個方面補足了份額。
官紳為了顯示對大明的忠誠,毫不猶豫的動員手下所有的壯丁民團。嚴厲的要求鄉民必需向大明朝廷奉獻忠誠,糧食、土地、銅錢、銀元甚至女兒野菜,來者不拒。凡是聽話的良民,一律發放崇禎皇帝發行不久的寶鈔,寶鈔不足的。則由鄉紳打一張欠條,約定平賊之後用這張欠條抵償未來繳納的稅賦。
一時間,三晉大地上演了各種悲喜劇,跪地求饒的,投河自盡的,鋌而走險的,如果當代****導演能有幸去哪裡看一眼,一定會覺著自己閉門造車想出來的各種神劇故事實在是弱爆了。不過可惜的是,這些看來是鬧劇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而河西。同樣是熱鬧非凡,如果你能用無人機對整個大順統治區航拍,會發現幾乎每一天,大街上都會有戴枷遊街的人。與河東不同的是,這些人多數衣著光鮮,還有大量僧道尼姑等出家人。他們被秦法學堂出身的官吏驅趕著,官吏一邊走路一邊篩響手中的銅鑼高聲喊道:“父老鄉親都看好了,大順新政,減租減息,官紳一體納糧。凡有無故不納糧者,一律遊街示眾。優免行嘉靖舊例,積欠一律定息八分。”
這些被鳴鑼遊街示眾的,大多便是當地各種體面人。雖然身份僧俗不同行業有別。但是都有一個共同的經濟身份,都是大地主,大高利貸者。如今,河西的百姓看到這些往日裡重利盤剝高額租子的傢伙被披枷帶鎖的遊街示眾,無不是拍手稱快。這些傢伙身上帶著枷鎖遊街,自然租子、利息便被強行打壓到了大順朝廷規定的份額內。便是最底層的佃戶也覺得身上輕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