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任何一種制度執行起來,都有可能為熟悉它們的執行者從中發現漏洞,進而製造出來財路。
這些年來,各種外面來的調味品、香料,油鹽醬醋品種極多,早已將各位王公大臣的胃口吊的極高,這種粗糙的飲食早已無法入得了代善等人的口,更不要說是朝鮮王世子和金自點等人了,這些人可是能夠將一份醃白菜都弄得和八大菜系一樣。不過,作為執行者的吳拜,早已在多次舉行這種吃肉活動之中為王爺貝勒們找到了破解之法。
看對方的身份和身家,他和他手下的噶布什賢兵們會悄悄地採取不同的措施。原本只是在每位大人面前放一小紙包的細鹽末,讓他們撒在肉上,這樣吃起了不會那麼油膩,自然他們事後得花費不少賞銀。
然而這是頭些年的做法了,這幾年又有了新的手段。
用桑皮紙,在醬油、辣椒、花椒、鹽、肉桂等物煮沸的湯當中浸泡,讓湯汁徹底將這些汁水吃透。然後將紙撈出,曬乾。等候日後派上用場。這種東西,都是給代善、多爾袞、濟爾哈郎、羅洛洪、金自點、阿達禮這樣的頭面人物,身家給得起賞錢的人物預備的。用的時候將紙放入肉湯之中,待桑皮紙充分被肉湯泡發了,原本油膩無味的白水豬肉便成了一份可以入得了口的食物。再配上精鹽末和辣椒粉、花椒等物,有的時候還會有草原上採集來的韭花醬佐食。這些東西,可不是區區的一些賞銀便能夠換來的了。親王貝勒們少不得要給這些噶布什賢兵們大大的一些好處。
有了這些輔助之物,自然吃肉的時候大家都能歡呼大食。
雖然菜餚簡單粗糙,但是今日的氣氛卻是著實不錯,久久不曾在黃太吉等人臉上出現的笑容,也是毫不吝嗇的堆滿了他的黑臉。
眼下的局勢,當真是佛庫倫女神和關瑪法保佑,南面的錦州,因為大雪天氣,寧遠伯不得不引軍暫時退去,讓多爾袞這七八萬人可以稍稍的喘一口氣,將主要目標對準錦州城裡的祖大壽與吳標等部軍馬。東面,同樣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天氣,凍得本來已經攻克了遼陽的那吳三桂與施郎二人也是含恨退去,雖然撤退前將遼陽城內外付之一炬,但是重新進駐遼陽的陳板大已經飛馬傳來文書,雖然房舍高爐被毀,但是工匠都在,只要稍加時日,當足以恢復舊觀。
除了這些,更有朝鮮王派了金自點押運糧米,帶著人馬到前線效力,如此多的利好訊息,怎麼能夠不令眾人心花怒放?
等眾人普遍就著各自的作料吃了一小半肉的時候,黃太吉這個黑胖子突然問眾人:“諸位,朕賞賜的肉可美味否?”一時眾人語塞,有人在心中罵道,你這他孃的不是廢話,白水煮白肉,連鹽都沒得放,能好吃就怪了。不過大家又不敢掃了黃太吉的興致,就都違心的說:“好吃,真是難得的美味啊。著實是我滿洲風範!”
結果黃太吉突然猛的一拍桌子:“放屁,這白水煮白肉,連點鹽都沒有,豈能好吃。你們這幫奴才合夥欺騙朕,該當何罪?”
眾人被黃太吉的舉動嚇壞了,趕忙下跪請罪。皇太極卻突然微笑著讓大家歸座,然後說:“朕不過開個玩笑,你們怕什麼?今天讓大家來吃這白肉,其實另有目的。
黃太吉此舉的目的不過是想告訴手下的這些王爺貝勒們,眼前雖然有了轉機,但是切切不可掉以輕心,倘若不抓緊時間利用這場大雪帶給我大清的好機會,只怕大家以後便是想吃這白水煮白肉都沒得吃了!
眾人當即反應過來,紛紛起身跪倒在黃太吉座椅前,大聲的表示著忠心,願意為了大清的千秋大業而赴湯蹈火不避刀劍。
“諸位,爾等可曾想過,如果我等不在天氣轉暖之前解決掉錦州的祖大壽與廣寧的洪承疇,待得春暖花開之時,明軍大隊人馬再次兵臨城下,我等前有堅城,後有敵兵,右面,可能寧遠伯的那個好外孫和好女婿再給朕來上一手,朕還能指望天降大雪嗎?!”
一番申斥之後,這些被賞賜吃肉的王公貴族們懷著各式各樣的心情謝恩退出,室內,只留下了多爾袞和代善兩位。
“二哥,老十四,現在這裡沒有外人,只有我們兄弟三個,不妨大家可以好好的議一議前方的軍情。”
黃太吉的臉上,方才吃肉時的那份輕鬆和鼓勵眾位王爺貝勒時的慷慨激昂轉眼便不知去向,代之的是一份凝重。
如今的多爾袞,經歷了塔山苦戰,部下早已被李華梅的炮火打造成了一塊精鋼,可謂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不要說他麾下的兩白旗,和他兄弟私有的包衣兵,便是那些各旗派去塔山的少年親貴們,也大多倒向了多爾袞兄弟。如今他更是攜塔山戰勝之餘威,與多鐸一道,指揮著原本圍困錦州的濟爾哈郎所部,對城內的祖大壽、吳標、王樸等人的軍隊繼續進行圍攻。
相比之下,老而不死的代善,除了一副老資格之外,便是所剩無幾了。麾下的兩紅旗兵馬,原本就牛錄人口不多,幾次入關損失頗重,更加上嶽拓、碩託兄弟對他的提防,他如今在兩紅旗內說話的分量越來越低,甚至還不如他的孫子阿達禮好使。
但是,如今的盛京防務卻是在此人掌握之中,而且,遼陽之戰,代善也是出力不少,少不得黃太吉要好好的敷衍一番。
“皇上,奴才久在盛京,對於前線之事一無所知,不知眼下兩處進展如何?”老奸巨猾的代善,喝了一口熱茶,捋捋已經花白的鬍子,故作對眼前軍情不瞭解的樣子開口發問。
對於代善,黃太吉也是心知肚明,雖然兵馬人口被幾個兒孫瓜分,但是在兩紅旗中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各種細作探子,為他通風報信的人數量之多,只怕他這個皇帝也是望塵莫及。
“雖然蒙祖宗神靈庇佑,列祖列宗顯靈降下這場大雪,但是,如朕方才所說,我等已經沒有了退路。必須在天氣徹底好轉之前,幹掉洪承疇和祖大壽,我大清才有一線生機!否則,便等著那位寧遠伯惡狠狠的打上門來,將我等一個個撕成碎片,丟進大海里餵魚蝦去!”
“皇上所言極是!奴才也認為,不可掉以輕心,眼下大敵寧遠伯雖然稍稍退去,奈何這頭老虎的爪子卻依舊隨時可能撲過來!”多爾袞也是神色凝重,為了防範萬一,駐守錦州方向的清軍,只有他和濟爾哈郎兩個王爺前來,而豫親王多鐸則是留在錦州方向統一指揮那裡的各部清軍。藉以防備錦州城內的明軍突然發起的突圍行動,當然,也是提防眼前這位八哥有點別的什麼小手段。
“大敵,寧遠伯!寧遠伯,大敵!”代善口中喃喃自語,漸漸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難道,竟然便是他不成?”
話音未落,頓時黃太吉臉上也是顏色更變,往常的那種人君氣度,頓時被一層死灰色所代替,滿臉都是恐懼和絕望。一旁的多爾袞看著有些新奇,這兩位往常可都是號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怎麼突然一瞬間變成了這般模樣?
“十四弟,你有所不知。”代善看了一眼黃太吉,見他臉上微微呈現出來了許可的神色,這才將埋藏在心目中多年來那個可怕的秘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向多爾袞傾訴出來。
“卻是如此!”聽得二哥說完了往事,不由得多爾袞也是面色一變,不過,相對於代善和黃太吉,他卻是另有一番說法。
“當年薩滿說我等的大敵乃是來自西南,卻也是上天警示我等。這位寧遠伯,的確配得上是我大清的大敵。但是,我大清有上天庇佑,佛庫倫女神保佑,又有佛祖保佑,故而才有此逢凶化吉之事!皇上,您請想,當日奴才的塔山陣地,已經堪堪被李華梅突破,奴才自己和豫親王的護衛都已經上陣拼殺,便是奴才自己都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為何戰局急轉而下?更說說眼前,若沒有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禮親王,您覺得盛京城會如何?一旦盛京有失,這錦州廣寧的數十萬軍馬,豈不是一夜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