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著葉琪收集來的邸報、明發題本等檔案,
崇禎二年,從年初發生的事情開始,就有令人眼花繚亂的感覺,而且,這一年發生的很多事情,都直接或者間接的對於歷史的走向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二月初八日戶科給事中劉懋上書“請裁驛站冗卒,歲可省金錢數十萬。”崇禎悅,遂裁驛站卒。其時陝西加派之賦數目日增,吏因緣為奸,民大困。山、陝遊民至是求為驛卒而不可得。是時,陝西災荒連年。結果,劉大人的這一道奏摺,讓很多饑民、失業驛卒和逃亡士兵紛紛投入當時的陝西民變武裝,哦,其中有一個人叫李鴻基。
六月初五日,薊遼督師袁崇煥以閱兵為名至雙島,邀其觀將士射。先設帳于山下,令參將謝尚政等伏於帳外。文龍至,崇煥責問文龍違令數事,文龍抗辯,崇煥厲聲叱之,並命去掉冠帶縶縛,崇煥歷數文龍十二大罪狀,遂取尚方劍斬之帳前。對於袁督師殺毛文龍的事情,有很多的說法,但是,有很多的證據證明,毛的死,實際上是明朝內部的黨爭與當時的清軍要消滅來自背後的危險兩個方面共同作用下的產物。因為毛文龍索餉每年一百二十萬兩大學士錢龍錫,元年七月便與崇煥定下了“可用,用之,不可用,殺之”的方略。而在談遷的《國榷》中提到後金“陰通款崇煥,求殺文龍。而崇煥中其計而不覺也。”這是說的比較客氣的,在《明史記事本末補遺》、《石匱書後集》等著作中,乾脆都有這樣的記載:“無以塞五年復遼之命,乃復為講款計,建州曰‘果爾,其以文龍頭來!’崇煥信之!”“女直許之,乃曰‘無以為信,其函毛文龍首來!’”崇禎聽到這個訊息,“意殊駭。”
六月,崇禎帝起用朱燮元,復其故官,兼撫貴州。朱燮元徵發雲南兵攻下烏撤;四川兵出永寧,攻下畢節;自率兵駐陸廣。水西兵安邦彥與奢崇明來攻,燮元令貴州總兵許成名率兵佯退誘敵,另派兵三路搗其老巢,四川總兵候良柱,副使劉可訓與敵戰於永寧,後與成名合擊,大破水西兵。崇禎二年八月初十日,斬邦彥,崇明,俘敵數千人。後來燮元又迫降安位,水西、永寧皆平。
九月二十九日楊鎬伏誅。此人曾任右僉都御史,經略朝鮮軍務。蔚山一戰,大敗,撤兵回王京,與總督玠詭以捷聞。萬曆四十六年,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前往遼東,萬曆四十七年鎬與總督汪可受、巡撫周永春、巡按陳王庭等號四十七萬大軍,兵分四路與後金兵戰於薩爾滸山,大敗,死四萬五千餘人。後開原、鐵嶺又相繼失守,言官上書彈劾楊鎬,遂逮下獄,論死。
九月初一日,建奴組織考試,儒生凡明朝生員為奴者盡皆拔出,進行考試,分別優劣,一等者賞緞二,二等、三等者賞布二,俱免二丁差徭。
十一月,皇太極(是叫皇太極好呢,還是叫他的本名黑還勃烈好呢?還是稱呼他的漢名黃狼好呢?)在內部經濟危機嚴重,政治危機即將爆發的情況下,為了緩解這些壓力,接受了前明軍遊擊、降將高鴻中的建議,繞過寧遠防線,從喜峰口一帶入關,進行經濟上的劫掠,同時給明朝朝廷施加政治上的壓力,以達到自己以打促和的目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親自督軍攻入龍井關,以蒙古喀爾沁臺吉布林噶圖為嚮導,攻克洪山口。別將攻克大安口,會於遵化。初四日,山海關總兵趙率教入援,於遵化戰死,全軍覆沒。巡撫王元雅、保定推官李獻明、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縣徐澤、前任知縣武起潛等,據城拒守,城破皆死。
十二月,宣大總督及宣府、保定、河南、山東、山西巡撫,聞京城戒嚴,都奏請率師入衛。山西巡撫耿如杞與總兵張鴻功也率五千人赴援。山西援兵既至,今日令守通州,明日調昌平,後日又調良鄉。按照文官們制定的缺德制度,只有在到達駐地的第二天,才能發給軍餉和口糧。而這些勤王軍駐地不停的發生變化,三日沒有給軍餉,軍隊發生譁變。事發後,耿如杞、張鴻功被捕入獄。時四方援兵先後集,以缺餉故,多肆剽掠。哦,據說後來的八大王張獻忠同學也在這群勤王軍中。
十二月四日,崇禎帝下崇煥於獄,祖大壽所部關寧軍譁變。自從上任以來,崇煥要求“戶部轉軍餉,工部給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調兵選將”,不但要將整個明朝的人力物力財力統統用於關寧防線一隅,而且讓六部、內閣都圍繞著他的關寧防線轉。
至於說市米資寇這些事情,我們便不用說了,但就擅殺大將這一條,再加上失職瀆職這個罪名,袁督師便夠了一個死字。有關這些,各種著作、爭論已經是車載斗量汗牛充棟,我們便在這裡不多加贅述,說點與豬腳有關的事情吧!
在京畿地區,黃狼面對的內部壓力大大減少,他的權力、威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由這次軍事冒險帶來的收益對他而言,不僅僅是經濟上、軍事上和政治上的。
縱兵在山海關以西、保定以北的各處城池間大肆劫掠,馬蘭峪、喜峰口、漢兒莊諸多邊城,玉田、三河、香河、通州等內地城池紛紛被攻破。收穫不是用一個豐厚便可以形容的,糧米、金銀、布匹、人口如同水一樣被送到了南海子黃狼的大營之中。
頭上梳著金錢鼠尾辮子的女真人,一個個咧著大嘴整日裡面對著眾多的繳獲(劫掠來的贓物?)、人口、物資,笑得合不攏嘴。原來,明朝這個在他們眼中如此強大的一個龐然大物,揭開表面的一層外殼,內裡竟然如此的虛弱,如此的富庶!在他們的眼裡,這京畿之地就如同一塊肥美多汁的牛肉,可以任由他們宰割取食。
想想眼前的天聰汗剛剛即位的時候,大金內部的物價吧!一斗米要價銀八兩,一匹好馬要三百兩,一頭牛要一百兩,一匹蟒緞要銀一百五十兩,一錠布也要銀九兩,這樣的情景想起來就是一場噩夢一般!
但是,在一片捷報之聲中,一個小小的訊息,成了大好形勢中的一點不和諧音。
“汗王!那些奴才們去攻打涿州,居然失敗而歸!還被那些南蠻斬首了十二級!”
“嗯?”大帳之內,一個黑胖子挪動著身軀,費力的將自己的目光從記載著收穫的賬本上轉到前來報信的章京臉上。
“那群正白旗的奴才,聽說涿州富庶,且又有日前運到的一批從南路來的財貨,便揮師去打涿州。不想,在涿州守禦的兵士,除了明軍之外,還有押運這些貨物的佛郎機人,此輩善於用火器,更將押運來的紅夷大炮十門列於城牆之上,配合大小佛郎機和大小將軍炮。以紅夷大炮轟擊我軍整隊,將大小佛郎機用來對我軍攻城勇士轟打。據正白旗的奴才們報上來的傷亡,計受傷者三百餘人,陣亡者五十餘人,其中披甲人十餘人,旗丁五人,餘者皆為包衣阿哈。”
聽了那撥什庫的報告,黃狼黑胖的臉上掠過一陣猙獰,“怎麼,阿濟格還嫌擊敗明國總兵趙率教,陣斬趙率教的功勞不夠多嗎?”
“也好!便傳令給他,讓他再帶人去。務必拿下涿州!奪取這些火炮!”
在建州內部,向來是以軍功和實力來決定發言權。阿濟格、多爾袞兄弟三人的實力之雄厚、牛錄人口之多,向來是為黃狼所忌憚,特別是此番入口,在對陣關寧軍趙率教所部時,阿濟格表現卓越,上陣勇猛,指揮決斷,最後陣斬明國總兵趙率教。
如果再讓他們奪得了涿州的這些南蠻從南方運來的火炮,那豈不是更加助長了兩白旗的實力和聲勢?
那撥什庫是黃狼在當年當正白旗旗主時的心腹,自然對他心中真實想法一清二楚,當下也不多說了,打了個千,告退而去,尋了個筆帖式給阿濟格下令便是。
不料,這道命令數日之後卻讓阿濟格大為光火!
“八哥!你說!我的兩個甲喇的人馬去攻打一座區區小城,沒有打下來不說,反倒是又一次折損了不少的勇士!”
面對著暴跳如雷的十二弟,黃狼的黑臉上溫和的笑著,命人給阿濟格座位,口中不住的溫言撫慰。
“這次折損了多少人馬?”
“披甲人二十多,旗丁十多個,餘丁三十多人,包衣阿哈大約又是二百多人填了進去!”
阿濟格毫無遮攔的將自己所屬各個牛錄的損失情況報給了天聰汗,自己的八哥。
“好!讓你們這阿巴亥的孽種多死些人也是好的。你們兄弟三人向來自恃兵強馬壯,多死傷些人馬,也是好事!”心中最深的角落裡發出了歡快的叫聲,但是表情上卻依舊是一臉關切。
“十二弟,可否與八哥說說,這涿州的情形?明軍是如何守禦的?”
“據攻城的牛錄額真稟報,城中將四門堵死,嚴加守備。我兵攻城之時,城上炮矢不發,待我大兵進入四百步以內,城頭炮手開始準備,大約在三百五十步上下時,城上紅夷大炮突然開火,我軍中數十人便在這第一輪炮火中死傷,傷者想來就算是能夠僥倖留下性命,也必是殘廢,無法再行征戰了。”
“大兵待他城頭炮火暫時停頓之時,一鼓作氣衝到了城下一百五十步以內,想來城頭大炮不能在這一範圍內開火,不想,城頭鼠輩,竟然以大小佛郎機、大小將軍炮等火炮交替向我勇士開火,我旗中勇士,大抵便是在這第二輪炮火中傷亡,有數十人的傷兵和屍體未能搶回,想來已經被明軍拿去做了軍功首級。”
一陣快意從湧泉直接衝到了天靈蓋。不管怎麼說,對於這些潛在的敵手,黃狼很是樂意見到他們實力受到損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