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乙道尊為歸無咎解說這“清妙玄露”的奧秘。
其中妙理,玄之又玄,涉及一身氣機與神意的運轉之秘。歸無咎聽乙道尊論述良久,也只是略窺門徑而已。
最後,乙道尊言道:“試舉一例。若是一凡夫俗子,命其將一團柳絮投將出去,拋到數丈之外指定位置,其可行否?”
歸無咎搖頭道:“斷然不能。”
若投擲之物是一件重心穩定的重物,如羽箭,標槍,石球,鐵塊。那麼久經鍛鍊的體格健壯之士,十餘二十丈內,別說投擲到指定位置。就是設立圓心標靶,讓其準確命中,也不是難事。
但是若是拋擲的不是此類物品,而是輕飄飄的柳絮,那麼定然無從發力,更加談不上運轉如意。
乙道尊言道:“我輩修道中人,元氣運轉精微。別說是一團柳絮,就是千團百團,將之各自挪移到指定位置,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若是一身元氣法力,本身就紊亂難定,紛繁如麻呢?”
歸無咎聞言一怔,若有所思。
乙道尊微微一笑,道:“此時我輩自身的神意法力、就恰如一團雜亂的柳絮。”
“而‘清妙玄露’的十六個字:升降有序,顯微明數;玄景象形,神氣有主。正是解決此類問題的絕佳註解。”
無論是神意還是法力,得了“清妙玄露”的妙用,就好似將一枚輕飄飄的柳絮之中,安上了一個“鐵核”,一個具備重心、沉重而有質感的“核”。
在神意法力紛繁變幻之際——譬如破境之中遭遇波折;發明、修煉新的神通道術出現變故;甚至心魔四起、氣息紛紜。此時修道之人一神神氣,恰恰如同無量萬千團渾無所定、紛紜變亂的“柳絮”。
有“清妙玄露”襄助,修道人身上的每一絲神氣,都彷彿從紛亂無形,變成具象清晰、沉甸甸而有質感的有形實體。操控起來,難易是霄壤之別。
修道之人,通常一身氣機都是玄微無形,混冥漠漠。唯有在破境之後,精神狀態臻至一種極為高昂的奇妙境界,才會感受到周身氣息宛如實體,勝似水銀流動。
聽聞此喻,歸無咎緩緩點頭。若是有神妙之法,將修道人的神氣感應,時時刻刻維持在破境之後的鉛汞流行的高明狀態,此物之妙,的確可以說是驚世駭俗了。
有此靈物在手,不說修為深湛之士再無心魔入侵之危,就算推演試煉各種兇險的神通妙術,也可完全杜絕了風險。
乙道尊又言道:“乙某之所以一再追問道友有關‘劍嬰’之中的法門,原因也在此處。”
“據乙某事先推斷,道友修習‘劍嬰’法門,若是遲遲不能加快進度,原因無非在知見障、神運障、二心障、修行障四大難題。”
“若是知見障、修行障倒也罷了。這等從無到有、探索建立的門徑,乙某也無能為力。但若是神運障、二心障兩關,難在神思繁縟,如同一人運使千百道線索,紛亂如麻。正是‘清妙玄露’大顯身手的場合。”
說到這裡,乙道尊嘆息一聲,道:“沒想到……”
儘管乙道尊欲言又止,但是歸無咎品味“清妙玄露”的原理,已經已經完全明白了。溯回往事,驀然回憶起百年前自己的修行之旅的起點。
因為資質較差而又身為沖霄閣弟子的緣故,歸無咎能夠將大量的“碧梧純元丹”當食糧一般服用。可是今日之物,又豈是“碧梧純元丹”可比?
這“清妙玄露”是神氣顯微之藥,與增進修為似乎無關。
但是道理分明,若是那原本猶如柳絮般去住無定的神意氣機,彷彿化形鉛汞,那麼運使之時,氣力之猛、迴圈周天之流利順滑,必然有了極為顯著的提升。
保守估計,也有數倍之功。
不僅如此,因為此種提升修為的辦法,與普天下各類旨在溫養氣機經脈的藥物,道理都截然不同。所以哪怕是諸般提升修為進境的秘藥都已用盡,也不會與“清妙玄露”的功效產生衝突。
只可惜,如此使用此寶,卻有暴殄天物之嫌。
此藥從來都是瓊石門中歷代天玄上真,在研磨新法、功行境界有所突破的緊要關頭,才服上一滴兩滴。今日之前,若是有誰想到將此藥當做提升修為之藥來使,那簡直是世間至為可笑的笑話。
對於乙道尊先前為何躊躇,歸無咎也隱約猜到了。作為五等靈液的最下等,已經是號稱一年僅得一滴。那麼這“清妙玄露”……
乙道尊似乎看出歸無咎的疑問,淡然道:“本宗‘瓊石元漿’的產出,說是一年只產出一滴,其實有些不實。”
歸無咎聞言一怔。
乙道尊道:“當然,本宗並未虛言誇飾,以抬高這靈液的身價。數十萬載之前,本宗立派先祖,偶然發現這座秘境、並藉此創下基業之時。瓊石元漿,的確是一年產生一滴。”
“但是,這石中其餘四種靈液的演變,均以‘清妙玄露’為根本。‘清妙玄露’積攢愈多,其餘四種靈液的出產也就愈快。時至今日,本門瓊石元漿,已經到了一年出產四滴的程度。”
“數十萬載以來,本門歷代天玄上真所用掉的‘清妙玄露’,與石中剩餘之數大致相當。若是點滴未用,‘清妙玄露’再多一倍,恐怕‘瓊石元漿’今日已經有了一年八滴的規模。”
歸無咎望了望那巨石之中“清妙玄露”的規模,不過一口大碗的容量。按修道界中以滴計數,不過兩萬滴上下。
瓊石門歷代上真,數十萬載以來,也只用掉了此數,可見其用度節省,以及對此物的珍惜。
歸無咎心中默默計算,以瓊石門立派於此四十萬年計,總共產出“清妙玄露”四萬滴,平均十年產出一滴。此物之難得,的確勝過‘瓊石元漿’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