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隨行軍醫,怎的現下像是成了這七王妃的大夫了。”
踏出鎮國公府的大門,嚴緒忍不住頓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大門,抱怨似的同走在前面的江暮行說話:“先是那小姑娘,再是七王妃——子暮,你笑什麼呢?”
江暮行一貫面上帶笑,溫和卻又疏離。
然而現下青年唇角噙笑,眉目朗朗,如冬日暖陽。
嚴緒摸不著頭腦,不等江暮行回答他,便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抬頭看去,遠遠便見周齊去而復返,手中還攥著一卷文書,朝著二人點了點頭便入了鎮國公府。
嚴緒奇怪道:“方才我才見那七王爺的馬車走了,怎的他的侍衛又回來了?”
江暮行凝視著周齊的背影,淡淡道:“來送和離書的。”
“哦,和離書……和……”嚴緒的語氣漸漸地輕了下來,旋即錯愕不已,“什麼和離書?怎的這兩人就要和離了?!這——七王妃也願——也對,七王妃失憶了……”
“哪來的七王妃。”江暮行輕描淡寫的打斷了嚴緒的話語。
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她此後,再也不是七王妃了。”
嚴緒為難的看了一眼鎮國公府的牌匾,蹙眉道:“子暮,你想做什麼?此事——”
“既然想要,便自己去爭過來,這不是你同我說的麼。”江暮行淡淡的打斷了嚴緒的話語,語氣帶著幾分冷意,“我未曾介入過宋遇同她之間,是宋遇自己先遂了我的意。”
青年的眸色藏在陰影之中,隱隱有幾分孤寂。
他輕聲道:“我早就別無所求了。”
嚴緒聞言,想說些什麼,唯有一聲輕輕嘆息。
和離書送到府中的時候,謝晚棠恰好不在房間內,是以接到和離書的便是謝大將軍了。
常年征戰的漢子冷眼看著周齊奉上來的和離書,微微沉下了面容:“七王爺這和離書,我鎮國公府便收下了,還要多謝七王爺他肯放過我女兒,便不送了!”
謝夫人一把將和離書甩到了地上,氣的渾身發抖:“宋遇他也敢——!”
眼見謝夫人如此激動,郭夫人連忙上前安撫道:“不妨事的,晚娘她如今不記得那七王爺,即便是和離了,對晚娘來說倒是件好事。那宋遇性格古怪,又極是小氣,本就不該是晚娘的良配,我瞧著,和離了便正好,我們再給晚娘尋個好人家才是。”
“我是氣不過,晚晚心心念念都是那宋遇,嫁給了宋遇之後可曾歡喜過一日?”
謝夫人想起女兒,便氣的直哆嗦:“如今晚娘因著那宋遇,不但失了記憶,還再也不能動武了……若是有一日她想起了,那依照她的、她的性子……”
郭夫人連忙道:“在晚娘想起這些之前,再給晚娘尋個良配就是了。”
“尋個能配得上晚娘,也待她好的人,待晚娘同他有了情誼,日後即便再想起那七王爺,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即便難過那也只是一些難過。”
謝將軍聽著二人說話,悶悶道:“晚晚呢?”
謝晚棠此刻正在疏影的陪伴下到了橫斜的房間內。
小姑娘剛剛喝完藥,此刻已經睡下了。幾日不見橫斜,姑娘的臉頰已經生出了紅暈,再也不是原先那種病懨懨的蒼白色,瞧著便似乎要漸漸好起來的樣子了。
謝晚棠給橫斜掖了掖被子,眼眶頓時就紅了起來。
疏影見狀,旋即怔了怔:“王妃——姑娘,您想起來橫斜了麼?”
眼淚措不及防的落了下來,謝晚棠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瞧著她很是面熟的樣子,又聽說橫斜是為著救我,便覺得很是難受。”
疏影心中感動,溫聲道:“姑娘,您莫要難過。”
“只要您好好地,奴婢們也就覺得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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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來報宋遇回府的時候,林淳兒正好將宋岸送走。
臉頰處似乎還停留著青年指腹的溫熱感,林淳兒垂著眼眸,望見鏡子裡頭那張微微有些緋紅的容顏,隨口說了幾句將下人打發走了後便往鏡子前趴了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宋岸的心意。
原本不過是救過宋岸一次罷了,不想幾次失意都被宋岸碰見;比起最近總是容易冷待她的宋遇來說,宋岸溫柔的有些過分,每每安撫她時總是順著她的心意,答應她的事情便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做到,甚至於在那場大火之中冒險來救她。
宋岸的心意已經被他說的很是明白了。
只是林淳兒心中不捨。
她同宋遇從小一同長大,幼時也不是沒有怨恨過因為宋遇而失了雙親,但因為宋遇的照顧而過上了比往日更好的生活,那份怨恨也在相處之間一點點的被磨滅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