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就得靠鉅額財政撥款來完成這條運河,而工程的總造價,已經接近朝廷一年的歲入。
朝廷歲入,絕大部分是糧食和布匹等實物,銅錢相對佔比較小,去年,朝廷歲入折成銅錢計大概有四百五十萬貫,聽起來很多,但這是收入,不是盈餘。
自明德元年起到現在,因為宇文溫幾乎連年都有大動作,所以歷年財政盈餘都不算多,也就是說現在要開工修通濟渠,國庫根本沒有錢。
這個情況,宇文溫當然知道,他又要有償僱傭勞動力修運河,相互矛盾之下,就只能想另外的辦法來籌措資金,那就是發行公債(國家公債),向民間籌措資金。
發行公債解決財政緊張問題,在後世來說是司空見慣的政府行為,但在這個時代卻不一樣。
數百年來,不是沒有朝廷因為囊中羞澀而向民間舉債,但這都意味著朝廷已揭不開鍋,所以給人的觀感很差,宇文溫如今為了修運河搞公債,這種行為馬上引起強烈反彈。
這個時代主流的治國觀念,就是不到萬不得以不要舉債,朝廷有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即便國庫有盈餘,也得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不能來個“歲光”。
這種“保守”的治國觀念,貫穿了整個“古代”,建立在落後生產力、低下的財政收入基礎上,不能說錯,但宇文溫覺得沒必要墨守成規。
朝廷的“盈利能力”逐年加強,內患沒有,外患暫時被削弱,未來數年,只要不爆發大規模天災,周國的國力必然是爆發性增長,這就意味著財政收入充盈,有很強的還債能力。
加上他本人的信用很好,而天子的信用好,就意味著朝廷的信用還過得去,那麼只要發行公債時利息合適,必然能夠籌措到足夠的資金去修通濟渠。
通濟渠的工期是四年,公債的期限也是四年期,他完全有足夠的時間來籌措資金,當公債到期之後,來償還本金及利息。
從策略來說,現在借錢修通濟渠,四年後通濟渠通航,然後還清債務,朝廷和百姓馬上就能享受到通濟渠帶來的便利和好處。
若是從今年開始攢錢糧,攢四年後才開始動工,再過四年運河才修好,累計八年時間,太不划算了。
河流(運河),是這個時代的交通運輸大動脈,通濟渠早一日投入使用,就越早發揮重要作用,所以宇文溫才示意自己在政事堂的代言人、中書令李德林,推動通濟渠於今年動工。
而反對者人數眾多,奏章如雪飛來,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宇文溫作為強勢皇帝,可以力排眾議,強行開工通濟渠,但這種違反遊戲規則的行為後患無窮,會給子孫後代起一個壞榜樣。
更別說遊戲規則就是他自己制定的,他若是不當一回事,別人也不會當一回事。
今天,就是“決戰政事堂”的日子,因為反對者之中,有尚書令李允信,李德林對付起來有些吃力,雖然有殺手鐧,卻未必有十足把握。
所以,即便可能性不大,宇文溫也要做好親自應戰的準備。
不知不覺時間臨近,他用冷水洗了把臉,抖起精神,離開側殿,向政事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