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止水撿起地上的果子,看著手中果子喜人的嫣紅,突然想起來時路上的一幕。
隊伍裡的獵人們都是常在山中混跡的老手,他們的手上早已數不清究竟沾了多少妖獸的血。獨孤止水自認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他在那幻境中學會了殺戮,卻從來不是一個嗜殺的人。因此,無論對於妖獸還是對人,他總是懷著自己最大限度的悲憫。只要不招惹他,妖獸的幼崽他從不碰,這是他作為一個獵人給自己立下的原則。可是,他願意如此做,不代表別人也要這樣做。
對於獵人這個行當裡的人們來說,妖獸就等於金錢,至於它們的生命,對他們來說一文不值。
在來時的路上隊伍就曾遇到過一窩妖獸幼崽。那是一窩銀月狼的幼崽,純白色的毛,胖乎乎的小身體,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極為可愛。
初時獵人們本沒發現這一窩小狼崽,當時隊伍路過一處灌木叢,一匹成年的雌性銀月狼突然發起了攻擊,這支獵人隊伍的陣容堪稱豪華,區區一匹武師境界的銀月狼又能掀起多大的浪呢?毫無意外這匹銀月狼只有死路一條,只是這銀月狼當時明明已經受了致命的傷害,卻不知從何處迸發的強大生命力,它還是不停掙扎著向前爬。獵人們被激起了玩興,不僅沒有立刻殺死這匹銀月狼,反而都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戲。
當時獨孤止水便很奇怪,妖獸對於危險有著比人類更加敏銳的感知力,銀月狼雖然靈智算不得多高,但是足以讓它在遇到強敵時主動避讓,如此強大的一支獵人隊伍,它不應該主動發起進攻才是。隊伍裡畢竟都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問題,大家都知道這種情況肯定是它在守護什麼東西,於是很快在附近的一個小土丘裡一窩狼崽子被發現了。
若放在平時,獵人們準會把這些小崽子帶回城裡賣掉,城裡的不少官老爺們都喜歡豢養妖獸,尤其是這種有戰鬥力的妖獸。然而,此次任務特殊,獵人隊長不許他們節外生枝,帶著小狼崽容易引來其它銀月狼的襲擊。獨孤止水本以為他們會放過這窩小狼崽,雖然失去了母親它們依舊無法存活。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獵人隊長禁止攜帶這些狼崽後,率先發現了狼窩的那個獵人竟獰笑著,在還未死透的母狼面前,把小狼崽一個一個活生生的摔成了肉泥,那破碎的稚嫩骨骼和肉絲散落一地,把母狼眼前的平地染成了一片紅白。
母狼睜大了眼睛,想要叫出聲卻無力發出任何聲音,鮮血不停地從它口中流出,只見它胸膛起落的幅度越來越小,終是停了下來。至死,它的眼睛一直盯著身前那一灘骨血。至始至終,其他獵人們都冷眼旁觀,甚至有幾人竟還指著滿地碎肉說笑,在他們眼中,此情此景再平常不過了。獨孤止水想要出聲阻止,然而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當時的他只感到渾身冰涼。
獵人在修行者中處於最底層,平日裡那些依附於氏族宗門的修行者都不願正眼瞧他們一眼。在修行者的世界裡,獵人們能夠欺負的只有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妖獸。因此,受慣了其他修行者壓迫的獵人階層常常把虐殺妖獸作為一種變態的發洩方式。他們以此為樂,沉醉其中。
此間景象,獨孤止水曾有所耳聞,卻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獵人虐殺妖獸作樂不過是個傳說,他一直以為獵人們獵殺妖獸只是出於生存發展的目的。妖獸為生存而殺戮,而人呢?每每念及此處,獨孤止水便不願再想。
“你怎麼了?”顧伯青見獨孤止水呆呆地望著手中硃紅色的果子,不由感到奇怪。
“嗯?”回過神來,獨孤止水收起果子微微一笑,“沒事,我在這裡打擾的夠久了,該走了。”
顧伯青平靜地說道:“你不打算賺賞金了?”
氣氛彷彿有一瞬間的凝滯。
獨孤止水笑道:“你很想我留下來賺這一份賞金?”
“想也不想。”
獨孤止水疑惑,問道:“何解?”
顧伯青認真地回答道:“你很強,我自是不想與你為敵。但你若還想賺一份賞金,我可以給你他們雙倍的價錢,你來幫我。”
獨孤止水失笑,搖頭道:“如果放在平時,自然是誰給的錢多我就幫誰。只不過那支隊伍裡有可能有我兩個朋友,所以這次我不能答應你。”
“好吧,你能收手就已是萬幸,是我貪心了。”顧伯青對獨孤止水俯身作揖,“趁著天黑,不要照明,徇著感覺一直走便可走出迷霧。等我解決了這裡的事情,若還能有機會再見,我再謝你。”
獨孤止水心中嘆息了一聲,他看了眼蹲坐在地上的小花狐狸,說道:“你為何非要與那些人正面衝突,既然知道他們要來,為何不帶著狐狸們提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