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坐在交椅上,問道:“如軻比能遠遁漠北,不知二位有何見解?”
蔣濟抓著油膩的鬍子,說道:“漠北浩瀚無垠,沿途無蹤可尋。今不如就此西征,相國指揮三軍圍剿西部竇賓與西域大人苴羅侯,再發遼東三部鮮卑,與幽州都督太史亨出討東部大人鞠去源。”
“軻比能年歲已高,其子初下漠北。待漠南蕩平鮮卑,不如冊封其子為單于,與漠北鮮卑同享太平。日後國力強勁,出兵遠征漠北,豈不善哉!”
在出徵邊塞的日子裡,蔣濟被當地氣候折磨著不行,今有如此功績,蔣濟心願已足,不願幹風險性極高的軍事行動。
相比蔣濟心滿意足,之前出任過護鮮卑中郎將的牽招,態度卻有些不同。
牽招神情嚴肅,說道:“相國,軻比能雖說敗走,但其仍得鮮卑人心。我軍將降胡安置於邊塞,則以軻比能之性情,其當會遣人招降,而後誘各部同叛,今下之功當盡棄爾!”
牽招的答案挺現實,甚至說非常有前瞻性見解。
將降胡安置在邊塞,其中有非常重要的前提,即塞外不能有同族的割據勢力,否則將會非常危險。
以南匈奴為例,他雖因內部權利鬥爭而分裂,並在東漢的操作下遷到塞內,但內部一直有返回草原的聲音。甚至在北匈奴覆沒之後,南匈奴內部再次分裂為南北匈奴。
雖說霍峻突襲胡庭,打掉漠南鮮卑的指揮系統,並扶持步度根、瀉歸泥等降漢鮮卑貴人為單于,招降河套上的鮮卑各部。但不代表步度根、瀉歸泥能在河套站穩腳跟,更不代表南漢解決漠南鮮卑問題。
軻比能作為統一鮮卑部落中的單于,其威望極高。如果軻比能出面招降,恐怕會出現大量鮮卑部眾投降軻比能,且這種情況很有可能出現。
唐滅東突厥之後,東突厥屢次掀起叛亂,唐為了杜絕反叛狀況的出現,選擇扶持忠唐可汗。但因不得部眾的信任,最終唯有單騎回長安。
當下大漢大軍離開邊塞,軻比能率兵捲土重來,在邊境利用自身威望搞破壞的話,大機率會有鮮卑叛逃,或是裡應外合,作亂河套地區。
“子經之意,可是遠征漠北?”霍峻問道。
牽招搖頭苦笑,說道:“大漠險遠,招不識漠北地理。且不知軻比能動向,輕易行至漠北,尋找軻比能,無異於大海撈針。如能不徵漠北,則不徵之。如欲遠征漠北,需準備充分方可。”
“相國不如等候幾日,看那追擊騎卒可有斬獲。”
“嗯!”
霍峻微微頷首,說道:“大漠無垠,沿途戈壁,道路深遠,不宜孤軍深入。然如有必要,當仔細探究,確保萬無一失。”
此番出征河套,在霍峻的計劃裡,沒有關於遠征漠北的打算。要知道雲中舊郡至漠北,二者有兩千多里。
漢靈帝時期的三萬精騎出塞,長途跋涉了兩千多里,便是至漠北作戰。因距離太遠,補給跟不上,行軍太過疲憊,被鮮卑一鍋端了。
以前朝為故事,加上軻比能王庭在漠南,霍峻僅打算將戰場框定在河套,阻止軻比能逃到漠北。然負責阻擊任務的魏延,僅將軻比能大敗,而未能阻止軻比能逃到漠北。
今形勢的變化,霍峻不得不重新考慮接下來的作戰,如果魏延派出的追兵未有斬獲,他是否需冒險深入漠北。
三人交談良久,牽招以照看部下兵馬為由先行退下。
就在蔣濟想說什麼時,魏延趨步入帳,神情有些不自然。
“文長,可是追兵有訊息了?”
“有!”
魏延拱手說道:“追兵奔襲五百里,沿途屢破軻比能,遠至戈壁大漠。然因蹤跡消失,奔襲過遠,糧草已盡,無奈南歸。”
說著,魏延作揖長拜,說道:“延未能阻止軻比能北逃,請相國處罰。”
霍峻心有準備,扶起魏延的雙臂,安撫說道:“文長斬鬱築鞬,俘虜鮮卑男女眾多,是謂少有之奇功,孤安會怪罪。”
繼而,拍著魏延的肩膀,霍峻笑道:“追擊將士疲憊,文長好生安頓將士。”
“諾!”
魏延告退出帳之際,走到一半想到了什麼,轉身再拜霍峻,沉聲說道:“如相國需用兵,延願為馬前卒。”
“善!”
霍峻回以點頭,表示自己領了魏延的心意。
待魏延走後,蔣濟為防止霍峻有遠征念頭,勸道:“相國奇破胡庭,已建曠世之功,需留後功以遺後人。”
霍峻從交椅上起身,在帳中踱步良久,說道:“子通之意,孤已知之,今容孤深思利弊。”
“諾!”
蔣濟離開之後,霍峻眉頭微蹙,不禁深思當前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