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離執意要去增成殿裡再走一遭,此事危險,安素本想阻攔,但想著自己也是為了歡寧殿禁足之事翻牆外出,便也不再能說她些什麼了。
和子離分別以後,安素繼續往長亭殿趕去。她步伐急促,長夜漫漫雖無須過分在意時刻,但歡寧殿的人這樣大喇喇走在宮道上,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想必又會惹出一些事端。如此,到達長亭殿之時,安素已經跑得滿頭大汗。
顧聞舟向來不愛苛待宮人,長亭殿的宮女宦官們便是一到夜裡就被他遣散,各自回屋休息去。他一男子在後宮裡住著,又因長亭殿離各宮都遠,平日裡便少有人來,更別說大晚上了。若是此時叩門,必定會是顧聞舟親自來開的,安素想到這裡,心中便安穩了幾分。
但顧聞舟對她的突然出現似乎並不太驚訝,倒是冷靜的觀察四周,再迎她進屋,又小心翼翼的將殿門關了起來。
“你為何如此冷靜?”安素不解問道。
“歡寧殿被禁足已有一段時日,想來那些宮人們捧高踩低,日子定會越來越難過的。依你的性子,又怎會坐以待斃,終究會想法子解了此困局。”
“你倒是瞭解我。”安素笑著接下他遞過來的熱茶。在歡寧殿裡,已經許久沒有喝到過這樣好的茶葉了。
“大半夜的來找我,可是想到什麼法子需要我的幫助了?”顧聞舟問的一針見血。
“法子是有,只是不知你願不願意?”安素想著從前便同他直言慣了,這一回還是照舊。
“你既這麼問,必定是此法兇險了。”顧聞舟臉上的表情稍微嚴肅了些。
“倒也不算是兇險。”安素為難道,“那觀星師的話並非真是他觀星所得出的結論,實在是受人挑撥,刻意為之。既是這樣,我便想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顧聞舟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太后既信得這些,自然也會更信你這個名滿天下的相士的話。若是你覺著歡寧殿與長樂宮並無衝撞,自然也就能解了歡寧殿的禁足了。”安素頓了頓,又小心翼翼說道,“不過我知道,你身為相士,天命於你而言十分重要,輕易是不能用此扯謊的。”
“若是隨意窺探天命,試圖以凡人之力撼動天命,那自然是不可為的。”顧聞舟緩緩說道,“但若是從那觀星師的話入手,也不是毫無辦法。”
安素眼中亮起了一絲希望:“也就是說,無須的再卜一卦,證明歡寧殿和長樂宮無衝撞之意,而是在焚羽所說的星象上做文章?”
“不錯,我是相士,自然不能隨意扯謊胡言天命,但若只是對那觀星師的話再做出另外一種解釋,就算是言語上的討論,自然不算扯謊了。”
“有道理,那我們便可以從焚羽當時所說的話入手,做出另一種解釋來。”
“南方七宿,鬼金羊衝前欲發,主驚嚇。長樂宮為首,東西六宮其尾,平鋪星象與紫薇宮相當,鬼金羊落定歡寧殿。”安素回想道,“當時焚羽便是這樣說的,因他說著有趣,我便一字不落的記下來了。”
顧聞舟聽此一語沉思了許久,才忽的又抬起頭來:“此局並不難解,那觀星師想來是受了人的指使,故意針對歡寧殿。鬼金羊主驚嚇之說確實有理,但星象複雜,需要結合看來的觀象很多,並非一星一宿便能說明。”
安素並不懂這些,只是聽他這般說,好似有了希望,便高興問道:“如此而言,你便是已有法子了?可有需要我做什麼的?”
“鬼金羊形如朱雀頭頂上的帽子,朱雀是貴鳥,鬼金羊又主驚嚇,而鳥類在受到驚嚇時,頭頂上的羽毛會形成冠狀。”顧聞舟旁敲側擊的告知安素。
此話說的隱晦,但安素向來聰慧,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了此計,歡寧殿解開禁足便是指日可待了。
向顧聞舟告別之後,安素緊趕慢趕著回到了歡寧殿。在外耽誤了好幾個時辰,夜愈發深了些,那些值守的侍衛們也放鬆了下來。宮裡大部分人都已經歇下了,宮道上也是寂靜無比,安素按著先前出來的路線,再次回到宮裡去,只是那宮牆光禿禿的,實在不好攀爬。
“安素姑娘,怎麼樣?出去這一趟可有找到法子?”後面突然響起的一道細微的聲音,是刻意壓低了的說話聲。
但儘管聲音很小,還是在寂靜中將安素嚇了一跳,她防備的轉過身,便再次看到了扮成“申正清”的鄧通。
“你怎麼還在這兒?”安素詫異,距離他們方才分別,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有餘了。
“奴想著安素姑娘今晚始終是要回來的,若是無人相助,恐怕爬上這宮牆還得吃些苦頭,奴便等候在這裡,姑娘要回去之時,奴便可助一臂之力了。”
安素面上有些動容,現下已快到冬日,夜晚更是冷得很,他在此處等這麼久,竟只是為了將自己好好送回去而已。
“鄧通,謝謝你了。”安素不知該說些什麼,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乾巴巴的感謝來。
鄧通沒有應聲,只是快步移到安素身後,緊緊摟住她的腰,便輕鬆的將她帶上了宮牆之上,再借助裡面那棵大樹的力量,頃刻之間便穩穩的落在了歡寧殿中。
“什麼聲音!有刺客!”歡寧殿雖被禁足,但晚上還是有值夜的宦官的。此時那宦官正巡視到此處,剛巧就瞥見了有人落進了歡寧殿中。
那宦官的動作也是忒快了些,分秒之間便叫出了好些人,都提著燈籠往這邊奔來。
“鄧通,你快走吧!若是被他們看到你在這裡,怕是又會惹出許多麻煩來。”安素小聲提醒著仍摟住她的鄧通。
“好,這便走了。不論你同顧相士商量好了什麼計策,一定不要逞強,先保全自己要緊。”鄧通留下這麼一句,又暗地裡使壞的在安素腰上掐了一把,才戀戀不捨的越牆而去。
安素腰上捱了一下,原本心中還存著的幾分感動,瞬間被他這一掐給掐掉了。這人哪是為了幫自己刻意等在這兒,分明是為了有機會調戲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