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為何有此一問?”申正清收斂了笑容。
“並無其他不妥,只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安素實話實說。
“這還真是難得了,像上官姑娘這般美貌聰慧的佳人,竟會對我這個老頭子有熟悉之感,這當真是稀奇。”申正清又笑了起來,他面貌看起來蒼老,那雙眼睛卻尤其明亮,分明是屬於一位少年人的。且單看這眼睛,便覺此人真顏定當美豔。
“申大人當真是老頭子嗎?”安素逼近他,“這蒼老的面目之下,莫不是個翩翩少年郎?”
“上官姑娘還真會說笑,莫非這世上還能有返老還童的秘方?”申正清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像是有想讓安素揭穿他的身份,卻又想再掩飾過去的矛盾之感。
“申大人,鬍子快要掉下來了。”安素裝模作樣的指了指他的下巴,“代國使臣申正清是有人假扮冒充的,若是我將此事稟報給太后,她老人家一高興,或許就能解了歡寧殿的禁足了。既然焚羽已經不在宮中了,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申正清聽此一言,趕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鬍子依舊好好的貼在上面,他才明白自己上當了。
“果然如此。申大人若不是假扮的,又怎會因我一言就去摸鬍子呢?”安素心想著,既然已經將事情挑明到了這份上,便一鼓作氣探明他的真實身份。反正此時兩人互相握著對方的把柄,誰也佔不到便宜去。
“上官姑娘此言差矣,就算是尋常人,忽的被人提到鬍子要掉了這樣的怪事,不都得細細檢視一番才是嗎?”申正清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
“既然申大人堅持,那我也只能去長樂宮稟報一番了。至於大人的鬍子究竟有沒有掉,便由太后來定奪吧!”安素轉身大步往長樂宮的方向走。
申正清見此果然慌了一拍,趕緊伸手把安素拉回小巷之中:“安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你叫我什麼?”
“安素姑娘,奴在醉春樓實在飽受相思之苦,才出此下策,混進宮中來找你了。”眼前這人的一舉一動讓安素猛的想起一個人來。
“你是......鄧通?!”
“安素姑娘竟然現在才認出奴來,真真是讓奴好生傷心呢!”鄧通捏住安素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姑娘摸一摸奴的心口,其中全然是對姑娘的思念之情。”
鄧通的偽裝被認了出來,便懶得再和申正清那般嚴肅說話,復又恢復了他原本的樣子來。但安素卻覺得不對勁,就算鄧通會易容之術,但扮作他人的模樣容易,一舉一動卻是很難學會的,一不小心就會露餡。
況且那日夜宴之上,有好些人都是曾經見過真正的申正清的,他卻模仿的十分相像,甚至連皇上和太后都沒有看出半分不妥來。申正清的一言一行,和鄧通平日裡的青樓浪蕩公子做派完全不同,他卻能在頃刻之間將兩種形態隨意轉換,此人細想起來實在是可怕至極。
“你是從何時開始扮作申大人的?”安素試探著問道,“是在申大人來長安的途中,還是他到了宮裡之後?”
鄧通卻是一笑:“安素姑娘想聽奴的真話嗎?”
“當然。”安素隨意的脫口而出,但她的回答卻對鄧通有很大意義。
鄧通並非尋常青樓公子,這一點安素也是明白的,但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安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總覺此人的背後有著一片深淵。他擁有長安城整個煙柳巷,上次又在朱虛侯府的地下密室裡遇見,現在竟還扮作代國使臣混進宮中,怎麼說也不像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情。
“代國根本沒有派遣使臣來長安,申正清此人本就是奴虛構的。”鄧通說出的答案出乎安素的意料,縱使她再聰慧,也絕沒想到這樣的真相。
“這怎麼可能?”安素搖了搖頭,“上次申大人不是來過長安嗎?和我一同在歡寧殿伺候的陌裳也說她曾經見過,還說上次來的申大人和現在並沒有什麼不同......”
安素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她發現了話中的不對。代國使臣上次來朝,距離現在少說也已經過了好幾年,一個人怎麼可能好幾年都絲毫沒有變化,她想到了一個震驚不已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上次代國派遣來朝的申大人,也是你假扮的?”
鄧通點了點頭,但馬上又搖頭道:“是,也不是。”
“怎麼說?”
“代國根本就從未有過一個叫申正清的臣子,他的生平事蹟全都是奴虛構出來的,這位申大人存在的唯一用途,就是以代國使臣的名義來朝。”鄧通耐心解釋道,“代王野心勃勃,一心想著攪亂長安的局勢,奴便生此一計,用申正清的身份在皇宮裡搬弄是非,挑撥關係。若是當真惹得太后雷霆大怒,便將此人同代國完全切割開,將代王擺在一無所知的受害者之列。”
“好一個步步為營的好計策。”安素不由得真心稱讚了一句,但她再看向鄧通的眼神裡便多了一些警惕,“這麼說,你是代王的人?”
“是,也不是。”鄧通又是這般回答。
“朱虛侯府地下的密室是不是和代王有關係?”安素想起此事,又接著問道。
“是,也不是。”鄧通的回答始終只有這四個字。
“怎麼個是,又怎麼個不是法?”安素的心中生出了許多謎團,她已經不知從何處問起了,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鄧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