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披香殿裡燈火通明,所有的宮女宦官都奉命打著燈籠在殿裡四處抓捕蟑螂,只鬧的周圍的宮殿也是雞犬不寧。事情傳到皇上耳中,他並未親身經歷,便總覺著只是些蟑螂而已,沒必要這般大動干戈。故此便覺娥眉夫人是為白日裡的禁足在鬧脾氣,心中更是對她大為不滿。
次日起,安素在長樂宮裡安寧了好些日子,差事雖還是被安排著最苦最累的給她做,但相比此前斛謠的刁難,已是好上了許多。這一日清早,剛打掃完內外院子,外面便響起一聲宦官的通報。
“皇上駕到——”
安素進長樂宮近半個月,還從未見過皇上來此,聽說皇上畏懼太后,便是見了面,母子之間也是不好相處的。
院子裡還有其他幾位宮人,安素聞得這一聲,便同他們跪在一處,把頭低下去給皇上行禮。太后尚在內殿之中,也聽到了這一聲難得的通報,急匆匆的便被松荷扶了出來。
宮人皆傳太后一心拿捏權勢,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不聞不問,只當他是維持大權的傀儡。但安素總覺著太后是心疼皇上的,只不過生在皇家,註定不能像在民間一樣輕易表露對兒子的愛惜。
“兒臣參見母后。”劉盈的目光從安素身上一晃而過,才向緊趕著出來的太后行了個禮。
太后雖快步奔出了殿門,面上卻是十分平靜:“盈兒今兒個怎的有空過來看看母后啊?”
“兒臣......兒臣聽說母后將宮女所此次送來的新進宮女留下了,便想著過來瞧瞧是何人如此榮幸,能得了母后的青睞。”劉盈又不自覺的朝安素瞟了一眼,這個小動作被太后盡收眼底。
“哀家留下的是何人,皇帝你不是很清楚嗎?”太后垂了垂眼,連稱呼都變了幾分。
自從先皇駕崩,太后嚴厲處置戚夫人被皇上瞧見之後,生性良善的劉盈便對太后產生了隔閡,每次見著面也是多了幾分畏懼。儘管太后有意親近,他卻如臨大敵,不敢與之走的太近。後來便連來長樂宮的次數也少之又少,除去逢年過節一些避無可避的場合,基本不會踏足這裡。
“母后,母后留下何人,兒臣怎會知曉?”劉盈仍然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這兒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太后朝宮人們揮了揮手,示意劉盈隨她進去,又將目光移向安素,“上官安素,你也跟著進來伺候。”
“諾。”安素應了一聲,低頭走在劉盈身後。太后此時不讓她避一避,反而將她帶進去,定然不會是無意為之。
“皇帝新納的許美人不合心意?”太后待劉盈一坐下,便直言問道。
“許美人溫柔賢惠,不爭不搶,兒臣甚是喜愛。”劉盈如實答道。
“既是如此,皇帝為何還親自過來,巴巴兒的來向哀家討要長樂宮的宮女?”太后的聲音驟然冷冽,目光更是寒意刺骨。
劉盈心中一驚,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安素,連連解釋道:“母后,兒臣並無此意啊!兒臣只是好奇......”
“別以為哀傢什麼都不知道,這宮裡都傳遍了,你瞧中了宮女所的一個小宮女,還要等到受訓結束就封為妃嬪,哀家說的對嗎?”
“這......雖是如此,但......”劉盈一時不知該如何說道,他以為太后說話一向隱晦,不至於這樣直言直語,便想著過來試探試探,或許有機會把安素要了去。不曾想太后這一回竟如此直接,倒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但她到了哀家的長樂宮,你便想著等她被趕到永巷,你再去將她帶出來。可惜天不遂人願,哀家竟然將她留了下來,所以你不甘心,跑到哀家這兒要人來了,是嗎?”太后的言語間是隱藏的怒火。
“兒臣不敢。”劉盈想了好些辯駁的詞句,但話到嘴邊卻只有這乾巴巴的幾個字。
“不敢?你有何不敢的?”太后眯起眼,“你這些日子瞞著哀家,暗中做下的事情還少嗎?”
“母后恕罪,兒臣什麼都沒做啊!”劉盈眼中的畏懼絕不是裝出來的。
安素站在一旁,倒是深感悲哀,先前在披香殿,劉盈面對娥眉夫人時,氣勢十足,一個帝王的霸氣在那一刻蓬蓽生輝。可如今到了太后面前,卻像是同當日的娥眉夫人換了角色,實在令人唏噓。看來宮中對太后手握實權,皇上意圖將大權收攏卻難以實施的傳聞的確不假,太后現下依舊是皇宮中的霸主,看來自己的選擇還是不錯的。
“盈兒啊,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可以來同母後商量。”太后見他如此,終究是嘆了口氣,“你是母后的兒子,你想做什麼母后會幫你的,但你得告訴母后啊!若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咱們母子間的隔閡總會越來越深的。”
太后這番話算是說的明白了,劉盈蹙了蹙眉頭,復而又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隻低下頭:“兒臣並未有任何欺瞞母后之處,請母后明鑑。”
太后滿懷期待的看著他,此刻眼裡卻是失了顏色,只能無奈的揮手:“罷了,你且回去吧!安素,你替哀家去送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