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折炎的提醒,夏侯紓心中湧起了更多的顧慮。
回到隆福殿,夏侯紓的心情變得愈發不安,便開始整理行囊。
事實上,夏侯紓也沒有多少需要帶走的東西。當初來到北原的時候,她身上除了銀兩和一些零碎物品,就只有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如今要離開,除了多了一把龍紋匕首和巫子成的骨灰,她並沒有其他什麼貴重物品。
由於夏侯紓攜帶的行囊實在不多,再加上她近期的情緒波動頻繁,起伏不定,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似乎都理所當然。因此,她收拾行李的過程並未引起侍女的懷疑。她們反而認為夏侯紓是在鬧情緒,可能只是透過整理物品來發洩心中的不滿。
夏侯紓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順利離開北原,也不知道前方的路會是什麼樣子,一切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默默地將龍紋匕首和巫子成的骨灰放入行囊中,然後讓人去給赫連肅泰傳信,說是她很懷念之前在齊科爾草原的日子,想約他出宮看看。
赫連肅泰沒想到一向倔強的夏侯紓會主動向他示好,這讓他感到異常興奮,情緒高漲。於是,他毫不客氣地將那些每天費盡心思往他身邊湊,但是他至今沒有記住名字的女子趕走了,然後急切地命令巴塔為他準備明天要穿的衣物。
巴塔看到主子如此愉悅,他的內心也湧起了無盡的喜悅,立馬就去準備衣裳了。
次日,晨曦微露,大雪紛飛,寒氣逼人。然而,赫連肅泰還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帶著夏侯紓出了宮,去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大草原。
那是一片位於北原王宮南部的草原,雖然比不上齊科爾草原在赫連肅泰心中的分量,但已經是離王宮最近且面積最大的草原了。
為了抵禦冬日的寒冷,也為了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赫連肅泰特意安排了一輛寬敞而暖和的馬車。在這漫長的旅途中,夏侯紓的話語卻十分稀少,彷彿已經在寂靜中沉睡。每當赫連肅泰熱切地說上三四句,她才勉強回應一句,態度冷淡而敷衍。
然而,每當馬車向前緩緩行駛過一段路程,夏侯紓都會掀起簾子,目光投向窗外。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彷彿在尋找著什麼。每一次的眺望,都彷彿在訴說著她內心的某種渴望,那是一種對未知的嚮往,或者是對過去的回憶。
馬車內的氣氛略顯沉悶,夏侯紓的目光卻始終堅定地投向窗外,絲毫沒有留意到赫連肅泰逐漸陰沉的臉色,彷彿只有在那無盡的風景中,她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安寧。
赫連肅泰則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解。他試圖解讀夏侯紓的行為,但每一次的嘗試都似乎觸到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那是一個他無法觸及的世界。
最終,赫連肅泰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輕手輕腳地掀開簾子,朝外探望。可外面除了無邊無際的雪地和偶爾出現的幾座帳篷,別無他物。他試探著詢問夏侯紓為何一直往馬車外面看,而她只是淡淡地回應,說是想看看外面的雪有多大。
赫連肅泰心中明瞭,夏侯紓此行定然事出有因,絕非想看雪景那麼簡單。只是夏侯紓並未流露出任何分享的意願,他也不想過多追問,以免觸碰到彼此之間的敏感話題,激化矛盾。
最近的夏侯紓,就像是一個火藥桶,即便是他,也不敢隨意招惹。
隨後,赫連肅泰輕輕放下簾子,重新坐回座位,努力壓制住心中的疑惑與不悅。
抵達目的地後,夏侯紓瞬間恢復了往日的從容與自在,彷彿之前的矛盾和不快從未存在過。兩人陸續從舒適的馬車上優雅地走下來,他們的身影在廣袤的草原上緩緩移動,宛如兩顆點綴在綠意中的明珠。
他們漫步在草原上,腳下是覆蓋著積雪的柔軟的草地,微風吹過,帶來了青草的清香和遠方的詩意,彷彿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只有他們兩人和這片美麗的草原。隨後他們又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話語中沒有濃烈的興致,也沒有刻意的熱情。
夏侯紓看著遠處,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彷彿在用沉默訴說著內心的故事。
赫連肅泰感覺夏侯紓像是在尋找什麼,然而目光所及之處,只有蒼茫的天空和無垠的荒野。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大雪紛飛,遮掩了一切。原本存在的痕跡,早已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樣的環境中,她又能找到什麼呢?
赫連肅泰的疑惑與猜忌並未引起夏侯紓的注意。此刻的夏侯紓,心中充滿了欣喜,她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步伐堅定而有力,彷彿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她前進的腳步。同時,她的眼睛也在四處張望,彷彿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線索。
赫連肅泰跟在夏侯紓身後,走了一段長長的路。待他終於按捺不住性子,準備開口詢問時,夏侯紓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只好把話又咽了下去。
夏侯紓指著不遠處兩匹靜靜站立的馬匹,微挑眉梢,似乎在回想往事。隨後她說:“記得我初至齊科爾草原之時,你我曾一同策馬奔騰,競逐天際。今日,是否有意再賽一場?”
“你確定?”赫連肅泰向四周瞥了一眼,只見飛雪如絮,紛紛揚揚。他不由得嗤笑一聲,北原的男兒,自小就馳騁在遼闊的草原上,這種小場面豈會讓他們畏懼?他心下生疑,懷疑夏侯紓提出賽馬並非出於真心,恐怕背後還隱藏著別的什麼企圖。
“當然!”夏侯紓語氣果斷,隨即敏捷地躍上馬背,雙手緊緊握住韁繩。然後她回頭對赫連肅泰說:“別以為你現在是北原王,且騎術高超,就能贏過我。你的手現在不方便,待會兒還是別過於拼命了!”
赫連肅泰凝視著自己在王位爭奪中受過重傷的手,苦澀地笑了笑。夏侯紓總是這麼一針見血拆穿他的偽裝,直指人心。而夏侯紓自己卻總是守著一層難以觸及的神秘,不讓人窺見其真實面目。這種鮮明的對比,令他深感世事不公。
夏侯紓卻不再多說,一揮馬鞭便跑出去很遠很遠。
或許是赫連肅泰尚未擺脫舊傷的困擾,影響到了他的發揮;或許是當天的大雪嚴重阻礙了他們的行進,給赫連肅泰帶來了不小的阻礙;又或許是赫連肅泰是故意相讓,成全了夏侯紓的勝利。但不論真正的原因是什麼,這一場較量,夏侯紓力挫赫連肅泰,笑到了最後。
贏了比賽的夏侯紓,心情格外愉快,她策馬奔騰,暢快淋漓。她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方向感早已淹沒在興奮之中。時間悄然流逝,當她感到臉頰被冷風割得生疼,全身幾乎要被凍僵時,才猛然收住韁繩,讓馬兒停下來。隨後她轉頭望去,赫連肅泰仍在遠方,只是那個小小的身影正逐漸變大,向她靠近。他的馬蹄聲和呼吸聲在靜謐的空氣中迴盪,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像是樂章中的音符,交織成一曲冬日的讚歌。
夏侯紓默默地看著赫連肅泰的接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個與她一同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的夥伴,此刻正踏著堅定的步伐,穿越寒冷的冬日,向她走來。他們的友情和羈絆,如同這冬日的陽光,雖冷峻卻溫暖,照亮彼此的生命。
夏侯紓微微一笑,那笑意像雪花一樣純淨。然後她凝視著天空中飄灑的雪花,陷入了沉思。那漫天的雪花彷彿帶著某種魔力,讓她無法移開視線,思緒也隨之飄向遠方。
周遭一片肅殺,夏侯紓從未想過原來北原風光可以給人如此強悍的震懾力,光是身臨其境就讓人感到膽戰心驚。而這一刻,她多麼想回到日思夜想的家園,與所愛之人共享一爐篝火。
赫連肅泰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夏侯紓身後,他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她寫滿沮喪的臉龐上。他沉吟片刻,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夏侯紓點點頭。她確實很想家,非常非常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