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他倒是個挺風趣的人,到處跟人講笑話。"夏侯紓微笑著說道。
聽這話的意思,宇文恪確實在夏侯紓面前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夏侯翊憂慮,便問:“那你覺得這個笑話講得如何?”
"無稽之談!"夏侯紓反駁道,她的目光始終聚焦在棋盤上,手指在棋子間穿梭遊走。最終,她鄭重其事地落下最後一子,帶著決勝的決心,提醒道:"二哥的棋藝深得父親的真傳,向來勢如破竹,無人能敵。但今日你可要當心了,別輸給了我。”
"迄今為止,你就沒有贏過我,我對自己的棋藝一直充滿信心。現在,我們還是繼續這盤棋吧。”夏侯翊將他的視線重新聚焦在棋盤上,審視了片刻後,他再次開口說:“你真的認為他在胡說八道嗎?”
"不然呢?"夏侯紓輕笑著反問,眸中閃過一絲倔強與堅定,繼續道,"難道我要盲目相信他,並按照他的要求去行事嗎?二哥,我們的約定你一直銘記在心,對吧?即使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我也不會接受他的幫助。更重要的是,我已經將他看透,斷不會與他再有任何糾葛。"
夏侯翊灑脫一笑,輕輕說道:“紓兒,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變漂亮了是嗎?”夏侯紓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輕笑一聲,“這也不足為怪,女大十八變,我與二哥已經有一段日子未見面了,或許變化了不少。”
她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彷彿只是在談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是的,的確是越來越漂亮了。"夏侯翊笑著說道,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夏侯紓熟悉的寵溺,看得夏侯紓心花怒放。她不禁伸出手指去輕刮他的鼻尖,這一刻的溫馨和幸福彷彿可以永恆。
“啪!”
一陣清脆的瓷器打碎的聲音傳來,穿透了禪院的寧靜。夏侯紓與夏侯翊幾乎同時轉頭,只見梅影站在那裡,滿臉驚訝。
隨後梅影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地的齋飯狼藉。
“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梅影慌忙道歉。
夏侯紓緩緩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目光溫和地落在已經迅速恢復平靜的梅影身上,輕聲道:“無妨,你再去準備一份就是。”她的視線轉向夏侯翊,不緊不慢地添上一句,“不,應該是兩份。今日難得與兄長在寺中相逢,自然是要閒話家常,便讓小師父將我兄長的齋飯也送到這兒來吧。”
兄長?梅影的目光轉向夏侯翊,略帶懷疑。
梅影曾聽說越國公夏侯淵有兩個兒子,長子夏侯翖於景泰十七年犧牲在北原戰場,次子夏侯翊是京城裡受萬千姑娘追捧的錦繡公子,前不久才成親。而看對面白衣勝雪的男子,眉眼之間與夏侯紓確實有幾分相似。
梅影很識趣的沒有多問,她撿起地上的碎碗片和飯菜,便悄然離開了。
夏侯翊察覺到梅影的異常,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這個人倒是殷勤,從你到了護國寺起,她就一直不離左右。她究竟是誰的人?”
“她叫梅影,是陛下的人,來歷十分神秘。”夏侯紓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長青門的殺手,之前是奉命偽裝成宮女保護福樂公主,現在的職責是監視我。不過,二哥不用擔心,她不會害我。”
“陛下居然動用了長青門的人?”夏侯翊眉頭一蹙。身為長青門的下一任接班人,他最清楚長青門的用人慣例了。如果梅影真是長青門的殺手,那麼她絕對不是普通的人。而天子居然派遣這樣的人來監視夏侯紓,目的顯然不單純。這讓夏侯翊感到非常疑惑,便詢問道:“你是不是還做了什麼?”
出事以來,以前跟夏侯紓打得火熱的那幾個妃子都以各種藉口閉門不出,偶爾在御花園裡碰到,都是小心翼翼的,三句話說不到就匆匆離開。
夏侯紓不傻,她明白那些人的擔憂,無非是怕她拿她們出氣。所以,夏侯紓也不怪自家兄長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只怕宮裡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好當著她的面說出來。就拿這次她出宮,各宮都在竊竊私語,揣摩著獨孤徹是不是以祈福為藉口將她送走,永除禍患。
“毓韶宮的姚太后重病。”夏侯紓低聲無奈地說,“陛下大概是擔心我會趁機報復,所以才會防著我。”
“紓兒……”夏侯翊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
"不是我!"夏侯紓突然提高音量,揮手之間,不慎將一盤棋子全部打翻。
夏侯翊嘆了口氣,將手裡的幾枚棋子放回棋盒,然後笑著安慰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縱然你再恨她,也不會笨到在這個時候對她下手。”
“你這是在誇我聰明嗎?”夏侯紓哭笑不得。
夏侯翊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又說:“自你出事之後,父親沒少插手姚家的事,人人都說他是挾私報復,所以不少跟姚家結怨的人都打著他的名號趁機踩上一腳。可姚家畢竟是帝太后的母族,陛下肯定也會有所顧忌。如果陛下是因為這個才派了親信來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那麼我們見面說話還是要小心一些。”
夏侯紓才不管獨孤徹為何要作此安排,她的目的原本也是出宮避禍,順便與兄長見上一面,所以她滿不在乎地說:“這裡是護國寺,本來就是廣納天下善男信女的地方,我能來,你自然也能來。況且我們是兄妹,兄妹相見有何不妥?”
夏侯翊是兄長,到底穩重些,語重心長道:“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紓兒,皇家的事遠比你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還是小心為妙。”
夏侯紓卻不以為然,淡淡道:“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我就是不想引火燒身才躲了出來。想必用不了多久,宮裡就會有大事發生。到了那個時候,陛下自顧不暇,哪裡還會有閒心來管我?”
看到妹妹冷漠的神色,夏侯翊感到有些心疼,但還是抓住了她話裡的重點,詢問道:“你說的大事指的是什麼?”
夏侯紓環顧四周,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我曾去過毓韶宮,發現殿裡的香爐中燃著一種氣味很特別的香,而且聽說姚太后每天必須靠著那香才能入睡。若我所料不差,恐怕是有人已在暗中給姚太后下毒。只是當日姚太后見了我就怒不可遏,沒有半句好話,我也沒有機會跟她說。”
夏侯翊的眉頭皺得更緊,思考了許久才問:“你可有懷疑誰?”
夏侯紓搖搖頭說:“姚太后對我一向不怎麼友善,所以我也打聽不到更多的訊息。但是我總覺得,我跟姚太后之間的恩怨原本不至於鬧到今天的地步,一定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企圖渾水摸魚。只是他們隱藏在暗處,我至今也沒個頭緒。二哥,你說這背後之人會是誰呢?是陛下嗎?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是他,姚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即便他因為蕭皇后的事憎惡姚太后,也不可能置她於死地。”
“如此說來,這背後之人當真可怕。”夏侯翊感慨之餘又緊張地看著妹妹,提醒道,“紓兒,日後你在宮中可得更加小心。”
夏侯紓心裡有數,繼續道:“二哥不必替我憂心,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不會有事的。只是,不知云溪的傷勢恢復得如何了?”
夏侯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她傷得沒有你重,恢復得也不錯。只不過,聽照顧她的人說,她大概是之前受到驚嚇,時常被噩夢困擾,病情也一直反反覆覆。繆音讓裴浪替她開了些寧神和滋補的藥,打算再留她在府中調養一段時間。我知道你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如果你堅持要讓她回宮,我來安排。”
夏侯紓擺擺手說:“暫時不用。請你回去告訴她,讓她放寬心,先在府裡好好養著。至於日後是留在府裡,還是進宮陪我,皆由她自己做主。不過,若是她要進宮陪我,得再等些時日,現在不是回宮的好時機。”